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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石堡是大唐天宝年间横塞军的旧治所,临河建在一座石山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经过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巨石堡已成为扼守阴山的咽喉要地。三十年前,国力日渐衰落的大唐放弃了阴山西部的大片土地,回鹘人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巨石堡也落入了回鹘人的手里。
回鹘人聘请波斯技师对巨石堡进行了全面的改良。波斯人用石墙替代了原来的土墙和砖墙,增修了多处暗堡和碉楼。二十年前,吐蕃人把势力范围扩展到阴山之西,和回鹘汗国发生了激烈冲突。双方围绕着巨石堡激战数月,最终吐蕃人以伤亡三万人的代价攻克了巨石堡,并将回鹘人的势力驱逐出阴山。一个月后,回鹘和大唐结成同盟,唐军切断了吐蕃人的粮道,回鹘集结二十万大军来夺阴山。吐蕃人只得仓皇退兵。
荼罗或族就是在那个时候占据了巨石堡。时任族长西奴卡,自幼丧父,随母亲长大,颠沛流离的幼年生活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使长大后的西奴卡异常孤独而缺乏安全感。。。
他得到巨石堡后,便开始倾尽全力重修巨石堡。西奴卡想将巨石堡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千年之城。他聘请了一位来自拜占庭的景教徒做总监工,因此巨石堡的建筑除了具有中原和波斯风情外,又添加了东罗马的风格。厚五丈高六丈的石墙、巍巍高耸的碉楼、坚不可摧的堡垒、遍布于城堡内的暗门密道……所有的这些耗尽了西奴卡的财力,也让他的族人不堪忍受无休止的劳役。
巨石堡的改良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西奴卡突然暴病身亡,世人揣测他是死于不满者的阴谋。西奴卡带着遗憾走了。巨石堡回到回纥王庭的手里,刚刚即位的彰信可汗希望将巨石堡变成为汗国南方的堡垒咽喉。在他的推动下,巨石堡的改良工程最终完成。
也许是西奴卡在天之灵的安排,一年后,他孀居的妻子成为彰信可汗最宠爱的王妃。。。而彰信可汗竟听从宠妃的建议将牙帐迁移至仙娥河畔。王庭的北移,使巨石堡由炙手可热的汗国南大门,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鸡肋。又过了一年,西奴卡的弟弟被推选为族长,巨石堡作为可汗的赏赐又回到了荼罗或人的手里。
兵锋正盛的朴恩俊连续三次大败荼罗或人的骑兵,迫使荼罗或人困守最后的据点——巨石堡。朴恩俊随后率军包围了巨石堡。围城大军中除了自己的飞虎营还有陈明义的晓风营和张仁的骁骑营。此外,朴恩俊还收编了铁面机勒三千降卒、捆奴军降卒二千人,加上林罗虎、林汉烈父子的二千五百名族兵,围城的总兵力达到了近一万人。
朴恩俊的策略是围而不攻,断水断粮,消磨荼罗或人的斗志,迫使其献城投降。一万大军在巨石堡城外挖了三道壕沟,构筑了无数营垒,拉出了一副持久战的架势。
朴恩俊制定围城方略时没有向上请示,事后他也没有向参谋司呈批作战计划。。。这引起了西宁军高层的警觉,杨昊连夜召开最高军事会议。会上庄云清提议立即解除朴恩俊前敌主将之职,召其回丰安。
在接替人选上,凌彤、李通提议由豹营统军校尉姜涛接任,庄云清则主张由张延年接管前敌各营。杨昊征询了张延年的意见后,决定任命张延年出任前敌主将,协调各军攻破巨石堡。
为了防止在交接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杨昊以参谋司的名义向朴恩俊通报了一份情报:回鹘王庭有大臣向彰信可汗建议出兵南下援助荼罗或族,要朴恩俊做好应对准备。并以参谋司的名义建议朴恩俊抽调晓风营到巨石堡以北六十里处稠河南岸布防。朴恩俊答复同意调晓风营北进布防稠河。
随后军令司、参谋司联合移文前军,要朴恩俊及各营主官到永丰西北六十里外的侗塞镇召开军事会议。就在朴恩俊离开军帐赶赴侗塞镇的途中,张延年便以前敌督军的身份接管了前线各营。。。
侗塞镇会议成了对朴恩俊错误的批判会,朴恩俊最终承认自己在连胜之后,内心膨胀,自持功劳大,开始轻视军规军纪。朴恩俊做了深刻检讨,并自请辞去前敌主将之职,甘愿接受任何处分。
杨昊接受了朴恩俊辞去前敌主将的请求,但还是肯定了他北伐林中部的功劳。其后庄云清提议由其接替关索出任参谋司参谋校尉,杨昊准其所请。同时改任张延年为前敌主将,陈明义、张仁为副将,统帅各营攻破巨石堡,完成北伐林中部的最后一战。
张延年出任主将后一改朴恩俊围而不攻的战法,改为强攻作战,一连三日每日出兵三千人以上,十二个时辰轮番攻击。第一日伤亡近千人,第二日伤亡一千五,第三日伤亡两千四。巨石堡下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各营俱疲惫不堪。张延年忧郁成疾,卧床不起了。。。
各营暂时停止了攻击,休整待援。
骁骑营统军校尉张仁来中军探望张延年,却被卫兵所阻。张仁站在帐外大叫:“下属来探望你不让,儿子来看老子你也不让进吗?”张延年恐其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只得放他进帐。
张仁进帐时见张延年躺在软榻上,额头上敷着一块热毛巾,自己进来时,老父连眼也没抬一下。张仁早习惯了父亲的冷漠,便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看着老父清瘦的面容,张仁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这是何苦呢?别人躲都来不及的苦差事,你非要往自己身上揽。”
张延年听了这话,腾地坐起来,老脸脸憋的通红,喝骂道:“我为什么要来?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张仁轻松地吹了个口哨,不以为然地说道:“那现在呢?骑虎难下了吧?”
张延年瞪了他一眼,哼道:“你懂什么?”
张仁嘿然冷笑:“我是不懂……有人把巨石堡当磨刀石,想磨掉刀上的铁锈,可您老人家要是把刀给磨断了,磨没了,看你怎么向人家交代。。。”
“你——”张延年一时语塞,张仁这句话正说到了自己的痛处。丰州人少缺粮,筹集军粮向来都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军垦计划因为曾重阳的乱政而拖延搁置,一两年内还指望不上。朴恩俊看不到这一点,他贪大求多,致使前军数量严重膨胀。 荼罗或族不过五千多人,能骑马射箭的也就一千多号人,几场野战下来如今退守巨石堡的不过数百人而已。
对付这么一点人,西宁军的三个营加上新林族足矣。收编三千铁面机勒和千余名捆奴军根本就没有必要。杨昊见识过铁面机勒的战力,事前也曾想过收编一部分为己用。但此时的铁面机勒与八月份丰安之战时的那支铁军相比,判若鸿泥。铁面机勒的精锐已经跟蛮勒北上,剩下的都是些不堪重任的残兵败将。。。
林中部士卒不懂汉话,生性散漫粗野,而且人的心中根本就无“忠诚”二字可言。势强则内附,势弱必反叛。张延年赴任前曾向杨昊请示如何解决朴恩俊招募的这四千回鹘兵。杨昊告诉他,丰州地狭人稀,民生凋敝,军队的数量不可能再增加。朴恩俊收编的这些回鹘兵他只打算保留两个营。至于哪些人可以留下来,哪些人不能留下来,要看他们在巨石堡之战中的表现。
杨昊没有细说怎样处置剩下的人。张延年的理解是,与其让他们回到故地兴风作浪,将来成为丰州的隐患,还不如让他们长眠在巨石堡下。他之所以一连三日强攻巨石堡,用意也就在此。三天之内,四千回鹘降卒只剩下一半,新林族人也受到了重创。而骁骑、晓风、飞虎三营则基本没有伤亡。
张仁的话说的在理,杨昊是把巨石堡当成了磨刀石,既要磨去多余的回鹘人,又要把西宁军磨成一把趁手的利刃。。。现在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可是第二个目的呢?
三天强攻,数千人的伤亡,让张延年看的很清楚,巨石堡远比想象中的坚固。死几千降卒自己可以不心疼,那自己人呢?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往火坑里跳?可是,不这么办,又怎能攻下巨石堡?攻不下巨石堡,自己将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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