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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颜见着赵零没事人一样,才刚泄了点儿气的气势忽的又加了把柴火,怒气蹭蹭蹭的就往上涨了好大一截,只瞪着赵零恶狠狠道:“你怎么还有脸问我怎么来了?你做了什么破事你自己不知道?一个后辈儿竟然是对长辈这等算计这等不孝,这简直就不是后辈该做的事情!”
赵零一点不在意她的恶声恶气,依旧一副淡然模样问道:“我干了什么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行得正站得直呢,怎么扯得到有脸没脸的话来?倒是姑姑您,对着我,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这难道就是个长辈该做的事儿?至于孝与不孝,有道是上慈下孝,姑姑您的慈,我也可是一点儿没见着呢!”
这一番针锋相对的话一说出来,赵颜几乎是即刻就气得脸都扭曲发白起来,再顾不得一旁等着看她笑话的两位长史官,竖起眉毛就呵呵冷笑出声:“你的孝就有人见着了?连着饮食上头都要刻薄尊长,你可也配说什么慈什么孝?”
杨亭学着赵零那淡然就接过话头来:“姑姑这话可是说岔了,咱们这正是在饮食上头要尊重您这尊长,这才安排着大厨房里头换换人罢了。姑姑不是历来喜欢周管事和方采办么?咱们这是为了您高兴,才想了法子将您最喜欢的两位都拨到您墨兰园的小厨房里头专门去伺候您啊,这不正是因为您是长辈么?姑姑这欺心话可不能说,吴左史和肖右史都可是在这旁边听着的呢,本朝素来说要以纲常为本,以孝悌治国,姑姑没凭没证的说话可要小心些才好。”
赵颜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杨亭,被杨亭这一番话噎得好半响才说出一句话来:“好!你们都好得很!”
赵零便在一旁神补刀:“亭儿有没让人把咱们昨夜和今儿早上分得的那些‘好东西’,全都送去墨兰园孝敬姑姑啊?对长辈尊敬是咱们后辈儿是必定要时时记在心里的。”
杨亭拍手笑道:“这话说得真真一点儿不错!倒是我这个侄儿媳妇想的不够周到了!”说着回头喊百灵过来,果真吩咐她去办这件事。
这时候不放心赵颜的龚蒙和福嬷嬷已经赶了上来,见赵颜气得说不出话来,忙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福嬷嬷还连连给她扫背顺气,生怕她会气得厥过去。
赵零讽刺的翘起一边嘴角,对龚蒙温声道:“蒙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姑姑呢,也不知道是被人哄着出头,还是听了些不实的传言,一会儿说咱们因着送了她最喜欢的厨子去就是咱们不孝,一会儿听说咱们要把送在翠竹园的那些食材转送过去孝敬她也觉着是不对。我这正为难呢,可巧你和福嬷嬷来了,就劝劝姑姑罢。”
说完这两句,赵零也懒得看赵颜的脸色了,只回头和两位长史官笑道:“吴左史,肖右史,听说二位都是爱茶之人,恰恰家岳母也是好茶的,这回上京,也收拾了些平定州特产云雾高山茶在行李里头,我和内子也是今早收拾行李时才发现有这个。两位若不嫌弃,就请随我往翠竹园里头试试这茶,也就是喝个少见的野意儿的意思。”
两位长史相视而笑,便真的都起身跟着赵零一道,闲谈着就都往翠竹园的方向去了。
杨亭也低声嘱咐了胡娘子和百灵几句,便也施施然的给赵颜福身一礼就走了。
剩得赵颜咬着下唇,恨恨的看着这几人远去的身影,好半响才低声自语道:“原是我太小看了你们!”
且不说赵颜回去后怎么折腾怎么发脾气,只说胡安和胡娘子两个,其实也并不是底气那么足的,即使是有赵零和杨亭在后头撑腰鼓劲,也是有些儿担心的,空降军总没有那么百分百的脚踏实地之感。
不过这两个绷紧了心弦,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在大厨房里维续了两日的日常操作后,忽而就腰脊骨挺直了起来了——赵零获了旨意,正式成了淳王府的世子了!
那日赵颜当着两位长史官的面不好撒泼,赵零也不给她机会撒泼,干脆利落的整顿了大厨房后便连续两三日闭门不出,也不接受外人探访,只说旅程劳累,要歇歇身子骨。赵颜既没有赵零的世子称号当支撑,也没有那样雄厚的财力当后盾,赵零闭门不出,两位长史官又不时盯着王府里头的银钱使费,她那里都不好下手,也只得恨恨的暂时将这事做罢了。到了这时候,赵零名分已定,赵颜也唯有徒呼奈何,大厨房的事,不装看不见也不成了——整个淳王府都是赵零名下的了,她那里还能光明正大的伸出手去?
原本赵颜吃瘪,赵鹏那边应该挺高兴才是,不过赵鹏也不是个傻子,赵颜有个郡主名头护着尚且不敢跟和长史官站一处的赵零明打明的撕破脸皮呢,他就更不愿出头了,反倒是假假的让梅氏带着两个儿媳以探望的名义去了一趟翠竹园打探消息。可惜赵零早防着了,梅氏连赵零和杨亭的边边儿没摸着,就被新雨客客气气的打发回来了。梅氏眼皮子历来浅得很的,新雨顺手收拾些平定州带来的特产什么的送她,她便高兴的很,回来后夸了新雨好几句会做人。
赵鹏被这样的梅氏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得骂一句梅氏“上不得台面”,转头就往后院菱花房里去了。梅氏也懒得理会赵鹏,拿起一罐细白青花瓷装着的茯苓茶细看,回头便喊小丫鬟泡了上来给她试试味道。
梅氏那两个被拖着跑腿了一回还没得过一句谢的儿媳妇朱氏和陆氏,趁着梅氏没空理会她们,便告退了出门。朱氏和陆氏都是在流放地就成亲多年了的,那时候的赵春、赵夏兄弟也不似如今的赵秋一般,对择偶的要求那样高不成低不就的,朱氏和陆氏也就是普通人家出身,跟梅氏出身也就是同一水平线。
因而其实这两个当儿媳妇的也懂几分梅氏这个婆婆的心思的,毕竟从小的生长环境差不多。只是,梅氏的小家子气这么些年下来,早就刻进了骨子里,变通二字早就被梅氏扔出自己的人生字典去了。朱氏和陆氏呢,毕竟还年轻,都是二十来岁,穷困的日子过得没有梅氏久,自然也比梅氏看得开些。
如今见着梅氏被新雨一点儿小恩惠就笑迷了眼,这两位都不由得从心里生出一堆不敢说的鄙视来。朱氏还好,顾忌一些梅氏的面子,不会直接说出来,陆氏更年轻两三岁,胆子也更大,才出门没两步,即刻就笑了出声:“大嫂,你瞧瞧咱们这婆婆!人家一个通房丫头对她客气些,她就乐得找不到北了!”
朱氏左右看看,四边都无人注意自己和陆氏,便也低声笑道:“你那嘴啊,刀子一样利,也不怕人听见了收拾你!”
陆氏一点惧色没有,闲闲笑道:“人家正忙着品茶呢,那里有空理会我?这个金菊园里头,最闲最无事可忙的,我是一个,大嫂你是一个,也没谁有空搭理咱们这两个闲人呢!且放心得了!”
朱氏便感慨道:“说真的,你这年纪总比我小些,怎么不拼一把,再大个肚子再生个孩儿,说不准生了儿子,你的日子就好过了。我看着二弟对你也仿佛还有一两分情分在,对他那小妾也没老爷和大爷他们上心,你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能生个嫡子出来也就好了。”
“你以为赵夏对他那小妾不上心,对我就会上心?”陆氏苦笑着自嘲,“大嫂,你是不知道,赵夏这人,只有对他自己才是最上心的,别的,就没有他上心的时候!我算是看透了的,何必自讨无趣去呢?嫡子不嫡子的,他们家又不是什么正经皇亲,要是那位世子那天认真翻了脸,咱们这一大家子,不就立即该捡捡包袱滚回去了?回去后,混得好些,也就是个土财主,混得不好了,说不准从前的日子都求不得呢!我虽也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却从来没想做白日梦做得成真的。老爷和夫人,那是被权势迷了心窍了!别说现在有正经的世子了,就是当初没找着,人家朝廷摆明了也没把他这个养子当回事!养着咱们在王府里头,不过是要个纯厚的好名声罢了。”
朱氏叹气道:“何尝不是呢!别说老爷了,连着我家大爷和二弟三弟,谁不是当局者迷?一大家子就会做些没米变粥的美梦!也不想想,一个没跟没基的养子,说句恶毒些的话,就是淳王府后裔死绝了,也自能从族中过继人来继承,什么时候才轮得到一介养子!”
陆氏惊奇笑道:“哎哟喂,大嫂,我倒是看不出来,你也挺敢说的!”
朱氏也笑道:“还不是你勾起来的?这家子算计来算计去的人多了去了,偶尔出来个看得透的你,就不能再加上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