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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荷颂循声看去,见是半面小铜镜。虽然破了,但铜质边框的镂空镶钻花纹,仍然可辨是面极为金贵的物什。
“这镜子从何而来?”梁荷颂问小田子。这面镜子看着好生眼熟,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小田子吓得一哆嗦,忙跪地,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全话来,紧张的样子惹得旁人忍不住发笑。小田子生性胆小,常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吓得哆嗦,知道他的人见了都不以为然,并不想这次的事不是小事。这半面铜镜,关系这盛凌岚与淑贵妃一桩大案!
“贵人,小田子品性善良,就是胆小了些,您别见怪。”康云絮忍俊不禁。“约莫是哪里捡得破烂物什,可是?”康云絮问小田子。
小田子舌头打结,瑟缩在地上忙不迭点头,私下问可能还会说实情,现下刚换了主子、换了地方,都还不熟,更不敢说实话。
“是我吓着他了。起来吧。”
梁荷颂笑,之后便让康云絮带四婢女、四太监下去,把双菱轩的各项事情都讲清楚,做个简单的“培训”。
其实比起别处,双菱轩已经算是规矩最少的了,除了宫规规定,其它没有什么附加规定。在别宫,除了宫规以外,各宫主子还有自己的一些麻烦规定,这不许,那不让。这几奴才多半是前主子死了,或者因为一些说不清的小过错被罚去暴室的,来双菱轩后,简直觉得这儿太舒坦了,十分感激康云絮将他们挑选来此处。
“你们若感谢我,便错了。云絮也不过一介奴婢,只不过日子比你们做得久些罢了。我也是从暴室被贵人挑选出来的。今后要如何报答,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康云絮道。
“奴婢/奴才定忠心为主,绝无二心!”
贴身服侍梁荷颂的宫女名叫采霜、飞燕,一个性子内向,看着有点儿冷,一个倒是活泼可心。
梁荷颂吩咐人给乾清宫送去的药盒子被退了回来。
“怎么回事?皇上不收吗?”梁荷颂问。
“贵、贵人,奴才去的时候皇上正与黎大学士商议政事,殿外三王爷也等候着,奴才实在无法进入殿中。陆公公来说,送入乾清宫的所有药材都要经过他检视,然后……”
“然后怎么,你都说痛快了,别断断续续的了。”康云絮为梁荷颂着急。
“然后陆公公说,这药不是宫中御药,不合格,不准送进去……”
梁荷颂凝眉站起身来。
“陆公公?”
对了,她想起来了。乾清宫殿外是有个副总管太监陆全笙,现在不贴身伺候皇帝了,负责殿外的事情以及与銮仪卫局沟通銮驾出行之事。这个陆全笙她记得,私下里似乎与懿宁宫的贺舍姑姑走得很近。想来,可能是太后的人。
这次欣兰宫之事,她是把太后给得罪了。之前赏诗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些好感和表面和谐,这次是彻底崩了。不过,也不可惜,只要淑贵妃视她为敌,孝珍太后敌对她是迟早的事。一二十年前,孝珍太后为妃的时候,认了黎惜兰之母作干妹妹,是站在欣兰宫那边的人。
“想必陆公公是看他人生,没留情面。贵人,要不奴婢再去送送?”康云絮道。
“不必了,先放着吧。”
梁荷颂有些乏,又躺回床上。谁去送都一样,只要是双菱轩的人。看来,只有她亲自给厉鸿澈了。
皇上又在和黎大学士商谈,看来黎家的势力,在朝中果真不可小觑。大晋朝堂两奸一忠,之前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有过黑点的两大将军上,倒是对这个低调的家族关注得少。
黎家能与两大奸臣抗衡,定然厉害。梁荷颂闭目小憩,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那日欣兰宫殿上她见了黎大学士,一派儒雅沉稳之风,和杀伐大将很是不同。当日,他也并没有刁难她,可见,确实是个有度量的儒者,又是皇上的文学老师,难怪皇上如此倚重……
康云絮拿了团扇,来给梁荷颂扇风。新来的婢女飞燕见了,忙上来轻声说她来,让康云絮歇歇。
皇帝来了一晚之后,又连着三日没出现,连康安年都来得少了。这几日又是三伏天最后两日,热得很!梁荷颂身子乏累,也一直没将药送去。
说起三伏天,真不是闹着玩!人都说胖子怕热、瘦子怕冷,像梁荷颂这样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的瘦子,还真是不多!
好在今日过伏了,下了一场阵雨,噼噼啪啪地,冲走了不少燥热。
躺了几天,梁荷颂也躺够了,打算把药给厉鸿澈送去,顺便趁着凉爽,出门走走。这几日,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何必较真呢,若是事事都去较真,那除了上天极为眷顾的小部分人,大多数人的日子就不要过了!既来之,则安之。
皇上要对谁好,要宠爱谁,又岂是她能左右的。才从厉哲颜那个坑爬出来,她怎地,又糊涂了……
收藏、包好自己差点跳出来的真心,梁荷颂泰然呼出口气,起来挑了身儿开着灼灼桃花的衣裙。
桃花花枝苍劲、纤细,深深浅浅,花朵妍丽又有古画似的秀雅,竟比兰花裙更雅致。婢女采霜又替她梳了个俏丽的灵蛇髻,到底怀着孕,梁荷颂让采霜把繁复金银珠钗取了,只缀了几颗明珠。
康云絮眼前一亮,直笑赞:“也只有咱们贵人能压得住这桃花和灵蛇髻了,真是雅致玲珑,风采非凡。若是让旁人梳来,只怕会艳俗。”
“云絮姑姑现在也会说笑我了。”
梁荷颂笑,拿上药盒去给厉鸿澈送药,出门前让康云絮带上伞,以防再下雨。
贤太妃也忙撒着四条腿儿跟上!它一身黑毛,走哪儿都吸热,出个门都能快烤焦了!是以也跟着梁荷颂在双菱轩窝了几日。
贤太妃跟着,梁荷颂又让康云絮多带了盒小鱼干儿。
路过菊香园时,梁荷颂、康云絮远远见小□□前头走着一群人,再一细看,正是淑贵妃与交好的珍妃、韩贵嫔,与孙燕绥在游园,朦胧可听见,淑贵妃正与孙燕绥介绍菊香园,举手投足、预期措辞都透出一股端庄、温婉——
“菊香园虽不如御花园精致,但却是后宫中最大的花园,四季花不绝,据说是舜熙先帝给一位宠妃修建……”
“贵妃娘娘博学多识、宽厚仁德,燕绥一直引以为榜样。今日劳烦娘娘亲自陪着燕绥游园子,燕绥真是受宠若惊……”
两人说着掩面对视轻笑,都未露齿,很是得体。两人都是官宦大员家□□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有些相似的地方。
“贵人,咱们走另一条小路吧。”康云絮道。
“嗯。”
梁荷颂走了另一条岔路,免得与她们撞上。
听淑贵妃与孙燕绥对话,让梁荷颂想起了盛妃临死前说的那句:越是满腹诗书的女人,越是满肚子坏水的话。如此看,仿佛也一些道理,并不全然是因为盛妃也是个讨厌看书的半文盲缘故。
贤太妃跳上梁荷颂的肩膀,爪子紧紧勾着她衣裳,免得掉下去,随着她的步子小身身一耸一耸的,尖嘴儿凑近在梁荷颂耳边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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