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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明裕的伤养好后便一直守在府中的美人窝里,对自家那个不争气的长子已经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想开些,弄了几个美人进府享受一下。
这日他正卧在美人膝前闭目养神,府中管事过来禀报,说方家村里发生一件命案。
莫明裕立即坐起身,只要是方家村的事,他一向感兴趣,于是向那管事招了招手,问道:“是那刘捕头传的信?”
那管事点头。
莫明裕沉吟了一会,冷笑一声,“去,给那刘捕头使些银子,让他发现什么立即传报于我。”
那管事领命下去。
这个刘捕头是莫明裕在县衙里的眼线,这人机警滑溜,知道他正与那姓方的小子有过节,这会儿倒是醒目的过来传个话。
刘捕头来到方家村,经忏作和村里人一番辨认,确定是许三郎的尸体,当即派亲信悄悄地给莫府传信去了。这边他扫了方河一眼,见他神色冷清,不温不火,此人气质倒是与庄户人家不同,听说这人还会功夫,连莫府都拿他没有办法,可惜今日他遇上了他,刘捕头冷笑一声。
莫明裕收到刘捕头的信,那新发现的尸体居然是许三郎,立即计上心来,向护院招了招手,叫人下去把奄奄一息的许二郎给拖上来。
院子里,许二郎被人像条狗似的拖在地上,接着往前一扔,他四肢都像是散了架子,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莫明裕坐在荷叶托首的太师椅上,端着茶细细品了一口,刚要放下杯子,那许二郎不知哪来的力劲,爬伏往前,双手抓住他的缎靴,“莫老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莫明裕脚腕往前踢,磕到许二郎的下巴,话没说完就伤到了舌根,“啊”的一声滚一边去了。
“留你狗命也不成问题,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
许二郎听到这话立即来了精神,也不顾身上的痛疼,再次爬向他,莫明裕垂首低语两声。
接着有下人送来干净齐整的衣裳,许二郎一脸惊恐的反应不过来,却被下人强行换了衣裳。
许二郎被人夹扶下去,莫明裕眯眼笑了起来。
县衙门口,许二郎捂着身上的痛疼,望着方河被人拖下去的背影,嘴角露出阴冷的笑容。门外一脸莫明的方家村村人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三爷见势不妙,向一边的二儿子方哲说道:“快去给方河家里人报信,今日这事透着蹊跷,我这就带村里人进去理论。”
方哲听了其父的话,脸色凝重,乘人不注意隐入看热闹的人群。他来到镇上一路打听,终于寻到了方河的家。
院门外门庭冷清,这一条街情景差不多,方哲一时有些怯场,在门口局促了一会,来到门前敲门。
一位穿暗青色上衣下裤的家丁开了门,他看到来人,问道:“不知阁下找谁?”
方哲没想到方河家里还有下人,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试探的问道:“此处可是方河家?”
那位家丁没有因为他的怯场而生出轻视之意,客气的答道:“家主姓方,不知阁下找家主何事?”
方哲露出惊讶之色,看来方河在镇上住的可不是小门小院,村里人倒是轻看了,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时候,他说自己是方家村的人,要找方河家里的人,有急事要替方河传达,那下人进屋禀报去了。
没多会袁氏从屋里出来,看到方哲,微微一惊,方哲也不多绕弯子,把方河的事说了一遍,袁氏当即进屋喊当家的,苏阿吉瘸腿出来,方哲见了,方发觉这一家老小,该如何是好?
苏阿吉见袁氏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上前拥住她,说道:“你在家里带孩子,我这就去县里霍家种子铺走一趟。”
袁氏只管点头。
苏阿吉出了门,跟方哲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问自家女儿的情况如何,方哲告诉他,大河媳妇留在村里什么也不知道。
自家女儿不知道更好,妇人家知道也没有用。
苏阿吉点头,道了谢,两人租了辆牛车直接往霍家种子铺去了。
霍林吉知道方河这事,立即出了铺子,派掌事的强行把苏阿吉送回镇上,带上方哲往县衙去。
方哲跟在身形修长的霍林吉身边,悄悄打量了一眼,只见此人眉眼清俊,举手投足尽是贵气,不说话时,沉稳不言却自有一股威严。
他心里不由纳闷,这人到底是方河的什么人,居然听到方河出事就立即跟来了,以前他只知道大河在外跑镖,赚了不少银子,来去匆匆的,显得很神秘,如今又多了这么一个能耐的人帮他,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刚从种子铺里出来,霍林吉安排好事情,这边马车已经候着了,他利落的上了马车,方哲一时间有些局促。
霍林吉看了他一眼,温和的说道:“快上车吧,咱们得赶快一点。”
方哲只好怯怯的上了马车,这是他第一次坐马车。
有了马车,速度飞快的驶到了县衙。
按理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要升堂才会定方河的罪。然而方家村的三爷带着众村人进去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的,不但没有升堂的痕迹,就连许二郎都不见了,那些官兵直接把人挡在了外头,不准他们探个究竟。
三爷毕竟是里正,他站出来理论,结果直接被人叉了出来。
就在这时,就见自家儿子从马车上下来,他微微一愕,接着是一个长身鹤立的男子,他站在马车边往那官兵扫了一眼,没有理会,直接往衙门里走。
那官兵见到来人这么从容的走了进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到了里间,有官兵拦住他,他从袖口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往对方身上一丢,那官兵瞪大了眼睛,眼见那银票要掉地上了,忙弯身捡去。
霍林吉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走进了县衙,直奔衙门的后院。
沈县令刚收了莫明裕的一大笔金子,夫妻两正数那金条,那金光闪闪的金条看得两人连饭都忘记吃了。
把那金条一根一根的堆积起来,堆成一座小山似的,两人爬在桌上望着,笑得合不拢嘴了。
那吴氏说道:“咱们家有这一笔金子,这一辈子都不用愁吃了,那会儿你中了探花,与你几个一起的都留在了京城,只有你外放,只怪咱们背后没有人,没想到把咱们外放到长陵郡来,没来前,京城里的人都说这长陵郡除了酱汁不错外,便是个穷山窝,没什么油水,个个都看不起咱们。”
“现在看看,谁还有咱们这么厉害,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要是能留在永丰县一辈子就好了,可惜你马上要御任。”
沈县令也是叹息,“对啊,要是能一直留在永丰县就好了,谁能想到这个穷山窝里便是酿酱的也有这么多钱使出来,就不知那酱汁生意的盈利有多少,着实让人看着眼红。要是再给我五年时间,我也想往酱汁方面插一手,做生意的果然是富有。”
两人正商量得起劲,外边下人进来传话,说外头有一个自认为永丰县第一富户的男子请求来见他。
沈之祥两夫妻立即拿缎子布遮住那堆金山,转身出了内室,来到外室,沈之祥沉了脸,这下人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居然没有他的传令敢上前来打扰。
不过对方自称为永丰县第一富,他冷笑一声,他上任这五年,永丰县有哪些富户他是了如指掌,永丰县三大家族,个个都了得,就没有一个人敢称第一富的,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来到正堂,入门就看到一个穿玄青衣袍的男子端正的坐在交椅上,手中拿着茶杯,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茶。
定睛一看,不正是霍家种子铺的东家么?霍家家势,何止是永丰县第一富户,沈之祥见到来人,立即恭敬起来,自己贪污的银两还在人家钱庄里存着。
沈之祥上前,“原来是霍东家,不知霍东家有何事?”
霍林吉看到他,也没有起身,慢悠悠的把茶盏放在桌上,才说道:“为我家侄儿方河而来。”
沈之祥心头咯噔一下,方河几时成了霍东家的侄子?他怎么不知道?
“霍东家是说笑吧,那方河可是方家村的农夫,怎么能认识你这样的贵人?”
霍林吉听到这话,皱了皱眉,神色不怒自威,“方河本来就是我的侄儿,沈大人贵人事忙,不知道也是常情,再说方河虽是一戒农夫,却也是永丰县的打虎英雄,我就弄不明白了,方河一向正直的一个人,只是在村里头发现了一具无名尸首,就变成杀人犯了,咱们南国就没有王法了么?”
若是遇上普通的人这么质问沈之祥,他保不准会说,‘什么是王法,我就是王法’,但如今面对是的霍家人,他也弄不清楚霍家在朝中有没有人,但他们的手段可不小,敢收他们贪官的银两,又诚信的兑现,不是几分胆量能支撑的。
“霍东家说笑了,方河这案子本官不正在查么。”
却遭霍林吉一顿耻笑,“这还要查什么,恐怕是沈大人收了别人银两不好交差吧。”
“你——”沈之祥恼羞成怒。
“沈大人,不要忘了,你贪桩枉法的银两还存在霍家的钱庄里,我霍家是对天下人诚信,可是谁要是得罪于我,我就未必讲诚信了。”
沈之祥盯着霍林吉,见他面目清冷,可不是说笑的。
沈之祥缓和下来,开始诉起了苦,既然对方已经猜到,如今莫家给的小金山他是舍不得再还回去的,但这边也不能得罪,只想来一个折衷的法子。
没想霍林吉直接说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今个来不是要你放了方河,只是叮嘱你不用定案便是,悬而不定,我自有法子扭转乾坤。”
“莫家几次三番贿赂你,包括这次给的银条,莫家已经山穷水尽,而上批酱汁的银两尚未结完,却听说在外地毒死了不少人,我为莫家做船运,这些事都压下了,可是他的尾银是不会给的了,没有这笔银子回拢,莫家恐怕要穷途末路。”
沈之祥听着心头大惊,莫家一下子给得这么阔绰,原来已经外强中干,不中用的了,如此这小金山占了就占了,反正这霍东家也没有逼着他放人,只是晚几天定案而已,于是欣然的答应了。
霍林吉又使了一把银票交到沈之祥手中,说道:“莫中堂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咱们家大河就得怎么过,至于女人你就不必送进去了,大河想吃什么,吃多少量,你们都得按餐满足了。”
沈之祥接过银票,一一答应。
霍林吉达到目的便出了衙门,衙门外还等着不少方家村的村人,方家村的里正三爷气恨难当,只怪老天爷不睁眼,永丰县出了个贪官污吏。
三爷看到霍东家,带着一群人围了过来,关切的问道:“霍东家,大河如今怎么样了?”
霍林吉看着这一群老实的村里人,虽然没有帮到什么,却也是个热心的,于是温和的说道:“你们放心,这事我自有分寸,
三爷看着霍林吉坐上了马车,回头往衙门口望了一眼,决定带着村里人先回去再说,若是明个儿没有把方河放出来,到时再带着方家村所有的村民来衙里闹事,他就不信这贪官不害怕引起民怨。
一行人回了村里头,苏小月久等不见方河回来,于是跟元南花来到三爷家里,三爷见她年纪轻轻的妇道人家,不想她担心,是不打算说实情的,没想黎氏嘴快,把今个方河的事一股脑的给说了。
苏小月听到方河出了事,还被人冤枉,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转身就往外走,三爷见她如此激动,瞪了黎氏一眼,赶紧派两儿子追了出去,半路终于把人给拉住了。
天已经黑透,苏小月就是要回镇上去,方哲两兄弟怎么也扯不住人,元南花在一边也是抱住她,说道:“二嫂,你别急,连霍东家都说了那样的话,他铁定有把握,要不等天亮了咱们再上镇里去,如何?”
苏小月不答,那眼泪就像决了堤,穿越过来,凭着家里人的一双手,日子越过越好,越过越顺,就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事,这一次真正让她感受到了这古代的不易,被人冤枉连上诉都无门,想想就后怕。
方河吃得那么多,不知道他在牢中要受什么折磨去,想到这儿就不安了。
所有人拿她没有办法,元南花只好劝道:“二嫂,这样吧,如今天色晚了,这二十几里路,路上也不安全,金贵叔铁定是不会出车了的,我让忠儿他爹向金贵叔借了牛车送你去镇上。”
大家伙显然不会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就这样摸黑走夜路,万一在路上遇上野兽怎么办?苏小月只好点了点头。
方平从方金贵那儿借了牛车,苏小月和元南花两人坐了上去,牛车前面插了火把,村里人又抱来一捆稻草往车板上一放,说道:“路上小心些,带上这些稻草在路上照路,山路十八弯,不好走,赶车的时候小心了,方平,你慢些。”
经大家好一阵劝,牛车终于出了村口。
路上,苏小月曲腿坐着,默默地流着眼泪,心里生出无力感,以前听说沈县令是个贪官,她只听听,笑笑,没怎么当回事,一直认为方河这么能耐,怎么会有问题,如今却忽然看清了现实,在这个古代,方河真出了事,她一个妇道人家,是半点办法都没有的。
还好他小叔没有离开,她一定要问问他,他是怎么打算的,就算是倾家荡产,把家里的田地银两全部给沈县令也要把方河给救出来。
就这样赶了大半夜,终于回到了镇上。
霍林吉一向住她家院里,按理他这会儿绝对回来了的。
三人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下人们开门时就有人传报到主子那儿去了,人一进门,东西房的灯都亮了。
袁氏和苏阿吉披衣出来,没多会霍林吉也披衣出来了,显然起得匆忙,一向穿衣干爽利落的霍林吉这会儿却有些凌乱。
他看到侄媳妇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猛的一拍额头,“倒是把这差给忘了,今个儿就该好好叮嘱那些村里人别说出去的。”他原本还想着侄媳妇在村里更好,免得操心,待他这边事成,再叫方河把人接回来就是,如今,看把人给急的。
苏小月三两步就来到霍林吉身前,刚要说话,眼泪又飙了出来,她拿手绢按住眼睛,霍林吉于心不忍,劝道:“你哭什么,方河在里面过得好好的,我可是你们小叔,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快别哭了,别把眼睛给哭瞎了,呆会方河出来指不定要责怪我这个小叔了。”
苏小月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这种无力感充斥着全身,若不是到天黑她才得到这个消息,指不定直接冲到衙门里去了,她是做了决定的,家里全部财产都给那贪官,只要把人给放出来就好了,她不枉想什么了,有方河就成,实在不行带着一家老小到别的地方讨生活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有手有脚铁定饿不死。
可是想归想,心里却不安实,那份担忧盖过一切。
方河吃的一向多,吃不饱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受人欺负。
霍林吉看着女人哭,没着了,正好此时袁氏过来,把苏小月搂在怀中。
这边苏阿吉忙着安置方平夫妇,三人连夜赶路,后头两人坐在板车上还不觉得,前面赶车的方平却是汗滴滴,衣裳湿透。这山道不好赶,有几次差点冲山底下去了,汗都是被吓出来的。
待三人洗了澡换了衣裳,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商量,霍林吉见侄媳妇略平静了些,关切的口吻中不由带着责备:“大河有我在不会有事,你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半夜三更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跟大河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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