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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的清晨下着大雨。
女孩半侧过身去,望向落地镜去扣背后的钮扣,系到最上面的时候手肘已经折成了一个会使人疼痛的角度──作为多拉蒂的小姐,按理说她是不能也不应该独力着装的,然而塞拉菲娜.多拉蒂并没有寻求他人协助的意思,此刻站在她房间内的女仆只能拿着银盘在旁边发呆。
茶色的长裙前摆及膝,后方却长到了小腿中段,走动时会扬起漂亮的弧度,远远看去就好像是踏着舞步一般悦目。塞拉菲娜从床上捞起了自己的织纹牛皮腰带系于肋下,胸腹与腰身的线条清晰地勾勒出来,女孩最后弯下腰来对着镜子左右整整自己的胸衣位置,至此着装便告一段落。
黑色的绑带靴子裹侧已绑好了她的两把匕首,塞拉菲娜招招手示意女仆过来,从银盘里面拿起了啡色的及腕皮手套,六色晶石手链则是露在外面,好叫送别她的人安心。
雨下得愈来愈大,水声让她有些分神。这委实不是个出发的好天气,然而时间紧迫,他们得赶在元旦之前处理好一切。
女孩走近窗边俯视别馆外面的小空地,不忘把自己垂于左肩之上的金发分成三股开始编辫子。马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佣人也已经把他们的行李逐一搬进车厢里面,也幸亏他们多出了永昼一个人,马车要比其他组别的大上一点,不然他们得冒着被雨打湿的风险,将行李绑上车厢顶。
迪齐索.多拉蒂从远处缓缓走来,身后一个随从管家也没有,撑在手里的雨伞挡去了他的表情。塞拉菲娜见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永昼和路迦在楼下等了五分钟有余,如今父亲也已经到了,她若是再耽搁便是傲慢。
正好手里的辫子也编到末端,她从女仆处接过了橡皮圈,随手扎紧了之后便急匆匆走下楼梯。
别馆里面的诺堤正为两名少年送行,男人看了一眼,确定塞拉菲娜不在之后便绕到马车旁边,抬手抚上了车厢前部。既没有黄铜制的独角兽纹章,也没有白银所铸的雄鹰家徽──就外面看的话,就只是一辆普通的商用马车而已。
蕴含于当中的权利与责任,处处都体现在小细节里面,根本不必他冗言。一旦走出了多拉蒂山,他们便无法再代表家族作出任何行动,不论是为善还是作恶,统统都会算到始作俑者身上,家族之名再不足以成为他们的荫庇与依靠。
眼角里瞄到茶色裙摆一闪而过,男人下一刻便旋踵迈步,女仆低过头去为他拉开门扉,迎接他的除了通明灯火之外,还有单膝跪地、以右手虚按着左胸的塞拉菲娜.多拉蒂。
用同样的礼节作始也作结,实在是再适合不过。
“那么,我将就此动身。”靴尖停驻于她身前两步,抵在膝盖下的地毡纹路复杂精致,诺堤家族的说话声好像离得更远了一些。有灼热视线自几个方向投来,她心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应,语气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平淡几分。“……再会,父亲大人。”
男人未置一词,仅弯下腰来以左手扶她起身,右手则是往横方伸出去,也没有说明自己想要什么,收回来的时候手上便拿着一件枣红色的披风。被壁炉烘暖的衣料柔软且轻巧,他拿着绳扣两端扬了一扬,往微垂着眸避开他视线的女孩肩上披去。
大抵是因为放在炉火旁边足够久的关系,披风暖得几近烫人,被它包裹着就好像泡在热水里面,让人不知不觉便放松下来。男人亲自为她系好了披风绳扣,又切切叮嘱,“务必万事小心。我在这里等妳回来。”
要小心提防谁,又有谁人挡在她平安归来的路途上,他都没有说,然而他知道她知道。
迪齐索.多拉蒂确实是压低了声音,但也没到路迦听不见的程度。
从字里行间品出了敌意的少年收回了目光,隐约觉得自己中了一枪又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滋味实在太过微妙。
他矮下身去轻轻抱上了卡莲.诺堤,换来了后者用力得好像要勒死他一般的回抱,很多年之后他回想起那一天,都觉得那时候她已有告别之后不会再有重逢的预感。
他在家族里面从来都是分开来生活的那一个,无论是起居还是学习都几乎看不见其他同龄人,里面固然有他的课程太快旁人追不上的因素,更重要的却是祖父不希望他在面对族内争端的时候表现出任何倾向。
不得不说,这个方针相当成功,因为路迦完全没有离别时应有的感伤。
塞拉菲娜低头调了调披风扣,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并没有接过父亲的话。身后有侍从提醒,“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我知道了。”迪齐索也不在意她没答话,迳自向塞拉菲娜张开双臂。
她会意地踏前一步,被对方拥入怀内。父亲此刻的谈吐与举止都不像喝过酒,然而她嗅到了极轻微的薄荷酒,他衣襟上大概沾了两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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