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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凌云的思想,在叶睿晨和叶婉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已然有些不同常人了,但听了唐凯的话,还是觉得有点刺耳。他怔在那里半晌不能言语,许久过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或许相国那一家子是做了什么极为过分的事,让唐凯冷了心罢。可是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谁能对他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他连带自己的母亲都一并怨恨上呢?听着唐凯的呼吸有些紊乱,想来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往事,对他的影响实在是不小,蔚凌云不好再刨根问底下去,连忙转开话题,道:“你在山上到底搞得什么鬼?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不若去看看罢。”
不管怎么说,唐凯眼中的那股恨意不是作伪,那么他对倭国、对相国府是没什么感情的了,也就不必忧心他会做出什么对炎麟国不利的事了。毕竟正如唐凯自己所说,他这一辈子都要在炎麟国度过,损害炎麟国的利益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此时蔚凌云对唐凯的戒备之心已去大半,隐隐地,还有些怜惜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了。
要说唐凯心中没有失望,那是假话,他知道自己这些想法不会被世人所认同,甚至会把他看做异端,本以为蔚凌云会有所不同,果然还是他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也许在这个世界,能明白他、理解他的,只有叶婉一个人罢。垂头默默调整了一下心绪,唐凯强打精神抬头笑道:“那就走罢。”转头叫蔚凌云的侍卫去寻了个布袋来,再留下两人架锅,烧上一大锅水,然后一行人就又上了山。
这次时间很是充裕,唐凯没有再让侍卫背着他,而是慢慢地一步一步自己爬到了山腰,他想趁机锻炼锻炼自己。待来到山腰上,唐凯先前低落沉郁的心情似乎都被他抛到了天边,兴高采烈地指挥着侍卫将石板搬开,一连声地喊着“小心点”,让他们拿着树枝子将土轻轻拨开。
土下的情形让人看一眼就觉头皮发麻,先前那只活蹦乱跳的大肥鸡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身上还密密麻麻爬着二十来只大蜈蚣,个个都有拇指粗细。侍卫不知所措地看向蔚凌云,他们还从未见过个头这么大的蜈蚣,这要是被蛰上一口,怕是会中毒不浅。
蔚凌云见侍卫们神色古怪,也上前看了一眼,登时骇了一跳,扭头去看唐凯,却见唐凯喜得眉花眼笑,冲着自己龇牙一笑,道:“快快将这些蜈蚣装进布袋里,小心别让它们跑了。”
这孩子疯了吧?他不会是想吃这些蜈蚣吧?自小饮食精细的蔚凌云想至此差点没吐出来,但见着唐凯兴致勃勃的样子,勉强挥了挥手,示意侍卫照做。这可难坏了那两个侍卫,这要怎么把蜈蚣装进袋子里?既不能被这玩意咬上一口,又不能让它们跑了,要如何下手?迟疑片刻,其中一个侍卫一咬牙,大着胆子抽出佩刀,刀尖试探着扎在肥鸡的身上,蜈蚣闻见血腥味,浑然不知危险临头,纷纷向着鸡血处怕。侍卫小心地挑起肥鸡,将它挪进布袋,另一个侍卫眼疾手快,麻利地扎起袋口,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心有余悸地抹了一把冷汗。
“快走、快走,可别把那好东西闷死了。”唐凯眼见着那一只只爬在肥鸡身上的蜈蚣,一只不落地都被装进了布袋里,爬山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急急地催促着几人赶紧下山去。
下得山来,几人正遇见叶婉和药癫,叶婉瞥了一眼笑得开怀的唐凯,问蔚凌云道:“你们这来回来去的干嘛呢?”他们上山时叶婉就瞧见了的,只不过没有理会他们罢了。
蔚凌云皱眉,一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他就浑身不舒服,指着唐凯怏怏道:“这孩子也不知打哪儿学的法子,抓了好几十条蜈蚣来,说是要吃呢。”他就不明白了,这蜈蚣可是有毒的东西,要怎么吃?一个不好怕是会中毒,虽说药癫和叶婉都是医术高明之人,但也犯不着为了那一口吃的,去遭罪吧。
“蜈蚣?”叶婉挑眉,还不待她开口说什么,药癫登时来了精神,小豆子眼不住地往侍卫手中的布袋上瞄,嘿嘿笑着,很是不怀好意。“走走走,赶紧回去,都在这儿干站着做什么?”药癫心里打着小九九,忙忙催着众人回去,一时竟比唐凯还要急迫。
唐凯与药癫接触不多,之前有数的几次见面都是在饭桌上,看他那做派,倒像是洪七公式的贪吃人物,顿时让他有了知音之感,也嘿嘿地笑起来,小手抓上药癫的衣袖,单方面与他结成了同盟,连声叫着众人快走。
众人直接来到了湖边的火堆旁,大锅里的水早已开了,正咕嘟咕嘟翻着水花,唐凯拉了拎着布袋的侍卫过来,道:“快将蜈蚣都扔到锅里去。”
“别急、别急,先让我看看。”药癫赶上前两步,生怕自己说得晚了,那侍卫会一股脑将布袋里的蜈蚣统统倒进锅里,一双老手紧紧抓住那侍卫的衣袖,小心而迅速地一把夺过布袋,那干净利落的动作,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
小心地揭开布袋向里面看了一眼,药癫是又兴奋又失望,兴奋的是那簌簌爬动的蜈蚣个头真真是不小,拿来做药材简直就是极品;失望的是,他还道那袋子里装的全都是蜈蚣,他就是要去十条八条的也不差什么,谁想里面还有一只大肥鸡,粗粗看去那蜈蚣拢共也就十几二十条,如此他倒是不好意思多要了。撇嘴摇头,药癫咬了咬牙道:“这么好的东西别糟蹋了,分给我十条。”
“什么?!”唐凯一声惊呼,这老头脸皮也忒厚了吧?一共就二十来条,他一张嘴竟就要分走一半,可真不是一般的黑呐。“你想得美!这是我和太子殿下辛苦弄回来的,能匀你两条尝尝就不错了,还十条,你咋不说全都给你呢?”
“好呀好呀,那老夫就笑纳了。”药癫从不知客气为何物,听唐凯那么说,马上紧了紧手,大有独吞的架势。
“我呸!你还要不要脸?咱们这么多人呢,你还真好意思自己吃啊?再说没有我,你知道要怎么炮制么?快别闹了,赶紧拿过来,再不赶紧下锅,闷死了就不好吃了。”唐凯满脑子都是吃,根本没意识到药癫的意图,人家哪里是想吃呀,他是想拿来做药材的。
叶婉自是知道唐凯和药癫各自的心思,沉吟道:“你俩就别争了。师父也别那么贪心,拿个三条两条的得了,剩下的还给唐凯,你好意思跟个孩子抢啊?回头我再让人去捉,全都给你好不好?”倒不是叶婉良心发现,不想欺负小孩,而是她还从没吃过蜈蚣呢,也想尝尝罢了。
药癫委屈地撅着嘴,见大伙都看着自己,老脸上发烫,扭扭捏捏地将布袋递还给那侍卫,嘟囔道:“罢了、罢了,我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还能当真跟个小孩子抢东西不成?你留心点,剩三条最大的在袋子里,可别都扔进锅里了,这要是让这开水一煮可就没啥药效了。”
唐凯一听这话才明白,感情药癫跟他争抢这蜈蚣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当药材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药癫一眼,亏他还把他当成是同道中人了。
侍卫见那二人的纷争和平解决了,找来一双竹筷,挟着那蜈蚣一条一条地扔进锅里,末了将那只已经死透了的肥鸡拎出来扔在一旁,又将布袋小心扎好递给药癫,喜得药癫胡子一翘一翘的,像是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般。
蜈蚣被扔进锅里,随着滚水上下翻腾着,片刻间就被煮死了,唐凯忙让侍卫将蜈蚣都挟出来,道:“你们抬着这锅将水倒了,可别倒进湖里去,这水是有剧毒的。”蜈蚣临死前怕是都将毒液吐出来了,这么大一锅水要是倒进湖里,还不知道要毒死多少鱼虾呢。
两名侍卫依言抬着大锅往林子深处去了,他们也不禁心里发憷,那么些大蜈蚣的毒液都汇聚在这锅水里,沾上一点怕不就要立时丧命。
那边唐凯跟几个丫头要了一把小刀,用筷子挟了一条蜈蚣,斩去头尾后,两指轻轻一捏,硬壳应声而裂,露出一条雪白的肉来。唐凯满足地笑了,道:“我人小,便劳烦姐姐们代劳罢。”
玉竹等几个丫头立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都觉新奇不已,闻言都拿眼去看叶婉,见她轻轻颔首,便接过小刀,学着唐凯的样子,忙活起来。唐凯又让人架上锅,倒了些油烧热,将剥好的蜈蚣肉扔进油锅,那蜈蚣肉过了油,立时飘散出一股独特的香气,旁人倒还好,只是有些讶异,药癫却是呆不住了,马上凑到锅旁深深吸了几口气,叹道:“好香啊!快挟一条来给我尝尝。”
唐凯抽着嘴角瞥了药癫一眼,看向缩在一旁不敢上前的雪绯,央求道:“好姐姐,烦请你去调些调料来,就照着吃蟹那般的就好。”看着玉竹捞出来盛在盘中,那炸得微黄的蜈蚣肉,唐凯大大咽了一口口水,恨不能立时就拈了一条扔进嘴里。
雪绯动作麻利地调了几碟小料,叶婉、药癫、蔚凌云、唐凯人手一碟,大伙见唐凯伸筷子挟了一条蜈蚣肉在调料里沾了沾,然后放进嘴里,眯眼很是享受的样子,也都试探着尝了尝,果然美味极了。雪绯虽然还是有点怕,但见大伙都吃了,也捏着鼻子吃了一条。蔚凌云见叶婉、药癫他们抢得凶猛,忙挟了两条放在碟中,他那两个去倒水的侍卫还没回来,总不能让他们心惊肉跳地忙活这许久,到头来却一口好吃的都吃不上吧。那少少的二十条蜈蚣顷刻间就被分吃干净了,药癫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垂头看看抓在手中一直没舍得放手的布袋,心里有点纠结,虽说品相那般好的蜈蚣都被当肉吃了有点糟蹋东西,但那味道真真是好,自己这里还有三条,要不要再煮一次吃了呢?
叶婉一眼就看出了药癫的心思,没好气道:“尝尝鲜也就是了,师父还想往饱了吃不成?”就算想往饱了吃也没有那么多的蜈蚣给他吃啊。以青龙山的环境,能一下子抓了这么些来已经很是不易,再去恐怕也找不出这么肥大的蜈蚣了。再说,她和蔚凌云他们一人只分到两条而已,药癫自己就抢去了四条,竟还是不知足。
“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了罢。”药癫也明白今儿个是甭想大快朵颐了,大不了等到了泽城,拉了师兄去给他多多捉些来,还怕吃不够么?想通这点,药癫又高兴起来,再看唐凯就觉他顺眼许多,笑嘻嘻地拽着他到一边,询问捉蜈蚣的方法去了。
叶婉看着那一大一小恨不能勾肩搭背的样子,磨了磨牙,对蔚凌云道:“这蜈蚣处理得还算好,吃了应是无碍的,但保险起见,我还是配点解毒的药丸罢。”别人都好说,就这蔚凌云,是万万不能出一星半点差错的,不然她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折腾完这一大通,叶婉命人将火堆都撤了,晚饭就在沧浪阁内用的,都是些家常菜,味道远不如龙门酒楼做的,大伙也都凑合着吃了,连药癫也没抱怨什么,今天他吃到了想了许久的叫花鸡,还尝到了蜈蚣肉,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夜间众人各自去休息,叶婉与林岚睡在一处,听林岚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和叶泰的往事,不知不觉二人都沉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大伙都早早地起床了,尤其是药癫,他现在就盼着能早点到泽城,好再痛痛快快地吃一次蜈蚣肉,是以很是积极地招呼着大家赶路。林岚恋恋不舍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屹立在湖面上的沧浪阁,轻叹一口气,任由雪绯和紫薇扶着自己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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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凌云的思想,在叶睿晨和叶婉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已然有些不同常人了,但听了唐凯的话,还是觉得有点刺耳。他怔在那里半晌不能言语,许久过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或许相国那一家子是做了什么极为过分的事,让唐凯冷了心罢。可是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谁能对他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他连带自己的母亲都一并怨恨上呢?听着唐凯的呼吸有些紊乱,想来那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往事,对他的影响实在是不小,蔚凌云不好再刨根问底下去,连忙转开话题,道:“你在山上到底搞得什么鬼?瞧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不若去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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