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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江南,山中夜风吹送,夜雨飘落,送来茅屋中几许秋寒,有童声语出老成之言:
“孺子可教~!”
那语声突兀一抖,却是幼童沐东在得意中,差点露馅变了音色,急忙强忍笑意道:“天地将变,本天君借座下童子转生之机,降天命予凡间,有缘人当奉天而行!”
天命?天命!张角欣喜欲狂:“上仙,这童儿可是您派下凡间,助小人而来?”
“非也!非也!各人有各人缘法,你我缘分已尽,切好自为之!”语声有飘渺之感,却是沐东被吓了一哆嗦。
下午听几人临别之言,知张角已快下了决心,即将离去,而且,已知张角未有携他北上之意,此次才把箴言准备得尽量明白完善,好让张角尽早下决心北上,尽快能避开枭雄身边,又怎敢再引起特别关照。
借口‘天君座下童子’,沐东是想让张角心有敬畏,不仅生不起杀人灭口的念头,最好再令马维继续照顾他的生活。
他可以肯定,若说自己是天君所派,便一定会被张角以特殊手段供上神龛,那之后,不但人生自由毫无可言,而最终也定然会被朝廷官军当做进身之阶夺了性命。
“上仙?上仙?”张角本欲再问,忽有浅鼾声绵绵,似是‘上仙’已飞天远去,遂长身站起,暗道与‘上仙’交流时辰太短,未能多探几分天机,遗憾不已……
“咚咚咚!张先生!”
“咚咚咚!张先生!张先生!”
骤起敲门声如雷,张角看看塌上幼童,轻叹口气,眯眼摇摇头,须臾,再睁开时,眼里已恍如一潭深水,深不可测。
茅屋有三室,中为堂屋,张角走出卧房,马维已掌灯开了堂屋门,一青年大汉进入屋中,见到张角,纳头便拜道:“张先生,深夜打扰,实是某家主上交代有紧急要事,请恕罪!”言罢,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于张角。
“不碍事!”张角淡然点点头,接过信,未及寒暄,来客便匆匆告辞离去。
张角就灯下看完信,定定望灯火跳动,面上风云变幻,许久……
“师父!是否先行歇息?”
听到马维问候,张角回过神,继而,语声悲痛道:“元义,你许伯父事将败矣!”
“师父,您不是早有断言么?大汉国运未尽,许伯父谋事日短,实力不足,即便图一域,弟子也觉得毫无可能,事败无非是时日早晚而已……”
“你也看看这信吧!”张角递过信给马维,说道:
“这江南之地,河流遍布,湖泊众多,也多奇山密林,再加上地广人稀,若是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不引来朝廷太多关注,谋一域并非妄谈,只是你许伯父冲动太过,起事之初便自号‘越王’,今年初更自命为‘阳明皇帝’,惹得官军大举而出,自然无有胜算。”
“啊?为何会……?”却是马维看完信,惊呼出声道:“许伯父手下兵将逾万,忠心之人应不在少数,为何把家人托付给师父?”
“他不是托付,当然也不是为了结亲,呵呵!”张角意味深长一笑道:“他是因为之前交集,自以为看透了为师,想把为师绑上他许家,日后尽力辅佐他幼子,呵呵呵!”
“噢!”马维似自语般道:“可许伯父了解,师父是方外之人啊!”
“方外之人?不不不!为师可没有出世!元义,你如同我亲子一般,当下机缘在前,有些事也应该让你知道了……”张角顿了顿,语声悠远道:“为师年少时熟读经史子集,又拜了高人为师,不仅习得一身武艺,也随师父学了岐黄之术,在家乡颇有些虚名……”
“巨鹿富户尹家有女郎名玉,不仅貌美如仙,且知书识理,精通音律,尚未及笄,美名才名已传遍冀州……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突生恶疾,诸多名医束手无策,最后为师自荐……为师和她日久生情,私下定了终生,尹家伯伯也已默许……没想到渤海王刘悝……”
“刘悝把你师娘软禁在王府,有一日被宋王妃娘家族弟宋酆遇见,顿时惊为天人,向王妃求亲,那宋王妃善妒,私下使手段瞒过刘悝把你师娘许给了宋酆……”
“那时,你师娘已怀了身孕,嫁与宋酆次年,生下一女,你师娘取名念儿,后来才知念儿是我的骨肉……那宋酆也是狼心狗肺之徒,久之,查知念儿非他亲生,以为是刘悝所出,嫉恨之下起了恶念,把时年尚不足十一岁的念儿送到宫中……”
“你师娘,你师娘家人,为师老父,还有这些年我们三兄弟颠沛流离,此仇此恨……又岂是刘悝全家被诛杀所能解?若不是因为念儿,那宋家……”
张角讲了很久,愈讲到后来语声愈见狰狞。
“红颜祸水!”听到惊天秘闻,沐东唏嘘之余,也不免感叹:若没有能力,什么男才女貌,什么两情相悦,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不是徒惹祸端,便是仇恨绵绵无绝期。
晚风猎猎,堂屋里师徒二人毫无睡意,依旧在灯火摇曳中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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