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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史应龙身如巨隼,飕一声从城垛侧边翻越而上,自半空接住王保保,又一个转折落在闻苍松身边,左掌闪电搭在对方肩膀上,一股醇厚真气度过去,瞬息间护住他心脉,助他稳定伤势。赵敏看着对方在眼前抢人、救人,挥洒自如,而她除了睁大眼睛看着,却没有任何办法插手,当下脸色变得一片惨白,貌若死尸。
今夜洛阳城内外纷乱四起,但赵敏自信对敌情洞若烛火,有十足的把握稳住局面,因此并未慌乱。果然,她才派出张无忌不久,西城门就复归平静,想必动乱已定,而她挥军进逼南城门后,更发现自己大哥并未死去的好消息。就在那时,虽然北城门又传来动乱之声,却掩盖不了她心中欣喜。
她本打算在救回人后,迅速剿杀庄铮等乱党,再挥军北向,稳住北城门的局面,到那时,天也就亮了,城外的大军发现敌人寥寥无几,自会结束慌乱,反袭捣乱的敌人。到时候洛阳城内外联合,纵然大华兵马主力再来,她也有信心与之一决胜负。但就在她用言语逼得闻苍松露出破绽,大护国仁王寺的金刚上师助她救回亲人之时,史应龙这个克星却凭空冒出,一出手就搅乱了她的打算,满腔的喜悦,立即被打得支离破碎。
要知道史应龙武功心计远非闻苍松之流可以比拟,王保保落在闻苍松手里,赵敏还能想办法救回来,但这一落在史应龙手里,再想救回来,无异于难比登天。当下她心里充斥的情绪,除了绝望还是绝望。而她精神上上经历这样大起大落的变化,却也有些无法自持,竟然失声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我什么不能在这里出现?世事无绝对,你以为自己真是算无遗漏的神仙吗?”史应龙洒然一笑,睥睨着赵敏。他赶到南城门后,略一停顿,迅速将场中局面扫入眼内,发现庄铮等人暂无危险之后,立即转身飞扑城头,直奔赵敏这个正主而去。但他才踏着城墙飞掠而上,便见局面骤变,兔起鹘落之间闻苍松被击飞,而王保保也脱身而出。
史应龙虽无需拿王保保来当人质,可属下抢到手的鸭子,又岂能任其飞走?当下一招擒龙控鹤使出,凌空逼退那番僧,轻而易举便将王保保夺回。他见赵敏似乎有些失神,心念一动,便要趁机出手擒下对方。
就当他临出手之际,却发现闻苍松的情况不容乐观。那番僧的掌力在闻苍松体内横冲直撞,如同脱缰之马大肆破坏,不由暗自惊讶:“这番僧的掌力好生厉害,我若在此时抽手而去,只怕闻苍松无法压制得住那股异种真气,不用一时半刻便要伤势爆发而亡。”
擒拿赵敏固然是计划内的事,但相比起来,救人却更加重要。史应龙衡量之下,却忍住了出手的冲动,加大真气输出力度,打算尽快稳住闻苍松的伤势,好抽出手对付赵敏。他怕赵敏就此抽身而逃,却又提了提王保保,意味深长地说道:“赵敏,听说你和王保保关系非常好,就不知这传言是否属实?”
王保保肩膀以上骨骼已经尽数被卸下,这一被提动,骨头之间互相摩擦,又是一阵直透心扉的剧痛,忍不住面孔扭曲,额头冷汗直冒。赵敏看到自家大哥受到折磨,又惊又怒,脸色再次剧变。但她终非寻常之人,略一失神,便恢复了正常,心念疾转,转眼间却已分析出史应龙出现在这里所代表的意义:
“西城门如今悄无声息,应该已经被史应龙的人拿下,而无忌此时只怕已经被人缠住了。西城门之外,还有南城门、北城门,洛阳已经有三处城门失陷。另外史应龙亲自率人袭城,必然所谋甚大,恐怕大华大军主力也已杀回,离着洛阳已经不远了吧?”赵敏越想越是心惊,忍不住张目眺望,果见在沉沉夜色中,南面天边却一片通亮,不肖说,那肯定是大华的主力大军夜奔造成的异象。
“眼下城外大军乱成一片,内外不能互为援助,局面极为不妙,等到大华主力杀来之时,别说想守住洛阳,就算想安全撤走,那也是极难的事。而大元为了应付各地乱军,多次从后方抽调兵力,长久耗损之下,所余兵力已经不多,相比起洛阳一城之地,城内外这十数万兵马更显重要。”赵敏向来行事果断,很快便有了断决。她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史应龙,只要你放了我大哥,我立即将城内外的兵马撤走,让出洛阳城,减少你麾下兵马损失。你意下如何?”
史应龙没想到赵敏竟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不由哑然失笑:“赵敏,如今洛阳大局尽在我掌握之中,最多再等半个时辰,我大华主力杀回,洛阳城便是我囊中之物,又何须你想让?你提这个条件,当我是傻子么?”
“那你想怎样?”赵敏忍着气,冷然反问一声。如今王保保落在对方手里,张无忌又境况不明,正所谓人为刀俎,她为鱼肉,无论如何,她也只能忍住满腹怨怒,先拖延一下时间,至少也应该拖到张无忌赶回来。
“我想怎么样?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把你们这些残害百姓的鞑子赶回草原去。但这个条件你明显办不到,所以我还要想一想才行。”史应龙慢悠悠说着,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体内真气却飞转如轮,不断沿着左掌输到闻苍松体内,将那番僧留下的异种真气收束起来,忽然猛一撤掌,“砰”一声击在城墙之上,立见砖石四溅,却是他终于帮闻苍松拔除了那股异种真气。
“属下已无大碍。多谢殿下相救。”闻苍松双眼一睁,一个直要腰,已经从墙垛边站起,右手在自己身上连点十几处大穴,已已经巩固好伤势,虽然还无法全力与人交手,但要施展轻功已不成问题。
“如此甚好,你先退到一边休息。”史应龙点点头,将王保保递给他,又对赵敏冷冷说道:“你兄妹二人身为鞑子贵族,又手握重兵,这么多年来,手里不知沾了多少反元义士的鲜血。如今撞到我手里,想要好过那是不可能的了。但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可以给你兄妹一个痛快,免去你们当众审判,万口啮身之苦。”
“你休想!”赵敏愤然断喝,她听了史应龙与闻苍松的对答,又见对方骤然翻脸,心思一转,已经想透其中关键,当下不由大为后悔:“刚才没有趁机出手,白白浪费大好机会,实在太可惜了。如今史应龙空出手来,必然要对我下手了!”她脚步侧移,迅速做出了防御架势,虽然知道情况不妙,但自家大哥就落在对方手里,十数年的手足之情让她完全无法拔足而逃。
王保保被史应龙提来提去,伤口处痛彻心肺,几欲昏厥过去,但见赵敏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却又硬生生挺了过来。他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悲伤,挣扎着说道:“史应龙,我有话说!”史应龙收回迈出一半的右脚,转头问道:“你有何话说?”
王保保自小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今夜却接连遭到羞辱折磨,这口气叫他如何咽得下?更何况他与赵敏手足情深,更不愿疼爱的小妹因为他的缘故,迟迟不愿离去,就此身陷危险,当下冲着赵敏惨然笑道:“敏敏,替我好好孝顺父王,帮我照顾好家里所有的人。”又痛骂道:“史应龙,你这奸贼,乱我大元天下,将来必然不得好死……”
史应龙一听王保保口气里尽是求死之意,不由暗叫不好,右掌闪电般拍向对方肩膀,但已经迟了一步。王保保之前虽然被封住了穴道,但刚才那番僧以“隔山打牛”的内劲攻击闻苍松,内劲从他的身体透过,一冲之下已解开他身上所有的穴道,已能够运用内力,最后一句话骂出来之前,已经运劲震断自己心脉,史应龙出手虽快,却也无法止住对方自杀。
“大哥!”赵敏见王保保脑袋一歪,整个身体陡然卷缩起来,不由心魂具裂,凄声厉叫一声。她也曾亲手杀过不少人,如何看不出这是断气的征兆?她心头又悲又怒,脑海里却愈加冷静,如今王保保已死,如果她再不走,将来又有何人能报此滔天大仇?当下脚步一蹬,身形闪电般向后疾退,却已打定主意,要从东门撤走。至于张无忌,武功到了他那种地步,只要全意想走,z自然能安然离开,却无须她担心。
“哪里走!”史应龙一发现王保保断了气,立即返身飞扑,反应之快,并不比赵敏慢,一晃之间,已经追到对方身前不远之处。但旁边那番僧反应也是极快,他刚才在史应龙手里吃了点亏,暗中早有准备,更何况他接了蒙人皇帝的手谕,要保护赵敏安危,岂能容对方为所欲为?猛喝一声“放肆”,右掌一伸,一招大手印轰然横击史应龙腰侧,劲风凌厉,若要打实了,只怕也是腰断人亡的下场。
“滚开!”史应龙大喝一声,右掌随手一拍,一股沛然掌力应手而出,“砰”一声将那番僧震退,身形没有半点迟滞,正继续向赵敏掠去。但赵敏决心要走,又知道史应龙武功高绝,那位大护国仁王寺的金刚上师绝非对手,因此一发狠,就在两人对掌的当口,已经按动腰间机括,无数枚散发着蓝汪汪光芒的银针嗤嗤嗤激射而出,将前面两人身形全都笼罩在内。
这门“含沙喷影”的暗器赵敏曾经施展过,那一次若不是有纪晓芙,舍身相救,只怕史应龙早就死在沙漠里了。而赵敏看到史应龙被人救下,嫌腰带的机括之力不够强,银针上淬的毒不够狠,又令府中巧匠重新做了一条腰带,让机关弹簧之力更强,让银针淬上更狠的毒,这一施展出来,距离又近,四面八方封住了史应龙所有退路,情况危险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