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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翻着银浪细波,粼粼东去。一道月光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寒。
往日松软的沙滩,结上了一层硬壳儿。一脚下去,脆噌松软,给人一种外酥里嫩的感觉。浅浅沙洼里的积水,冰冻得能禁住人的踩踏蹦高儿。江滩水边儿,镶上了一大溜闪光的带冰凌花边的薄薄冰茬儿,碎浪柔波你推我搡的,一浪一浪地细细地刷新着冰茬儿,像镀一层白银似的,加固延伸着冰面,挑战汹涌澎湃的江水,蚕食着放荡不羁桀骜不驯滔滔江水,一步步捆绑滚滚蛟龙,使之涅槃成坚固严实的冰塑巨龙,大江南北变通疏。
十几条或者二十几条大小帆船、渔船、小划子,停靠在封了一层冰的甩腕子的船坞里。雪花拎个灯笼,跳上了她家的渔船,往船下四周照照,遗憾的哭咧咧地说:“真叫我爸说着啦,冰封住了船,这可咋整啊?送不了德哥他们,那冰茬儿道咋走啊?不行咱把船周围的冰刨开,捞到江里大流去。”冰花说:“回来呢?这一杀冷,江面说跑冰排就跑冰排了。人好说,那船呢,扔在三姓不管了?”水花为难地说:“那倒是。船是你爸的命根子,扔在三姓,说死了他也不会干的。要行,他早答应了,不会推三徕四的,还是不行?再说了,咱哪家没有船,也不就你一家,要能去,谁还落下你呀?干瓤的事儿,顺其自然吧!”吉盛说:“雪花,你别犯难了?你那心,俺懂!俺们就是走星照命的命。不走,这脚板子的血泡就憋屈。”
吉增拉拉冰花的手,走出船坞,踏着月光,懒散的漫着步。开始谁也没说话,默默地酝酿着那难以出口的话语。明天就要走了,天各一方。不期邂逅,一见钟情。短短的几个时辰,积聚火山般的激情,在两个骚动少男少女心中迸发。可这残酷的一别,不知哪年哪月再媾(gou)首。****,那更不用谈了。
冰花的心是酸的。这就是一个少女的初恋吗?跟躺在炕上想的不一样。那是朦朦胧胧的,播洒着阳光,弥散着甜美气息的境意。现实呢,来的偶然,去的渺茫。这叫一个未经风雨又情窦初开的少女脆弱得难以承受,来去匆匆的碰撞、撕裂,多少带有莫名的盲动。这种对一个就要离去、还不太了解透彻陌生的男孩子,沁着酸溜溜的情感就是爱吗?爱是啥,那得有情来呵护的。冰花有爱了,那情是啥呢?对就要离去的这个人,心里流淌着酸楚楚离别的滋味就是情吗?冰花说不清楚,也弄不明白。反正冰花的心是酸的,像似酸透了的酸菜心儿!
吉增的心是甜的。像吃了鲜桃。他对爱呀情啊,不懂!他懂得一个男人,就要娶妻荫子,传宗接代。从打见着冰花,他对冰花可人的像模像样的长相及泼辣直爽的秉性,打心里喜欢。他情窦早开了,个个儿不知道或回避而已。他暗暗叮过好看的女子,那只是好奇。打从在大熊家见过那一幕和三夫人后,他就不仅局限在好奇了。占有欲,刺激着他膨胀的荷尔蒙,对好看的女子,他都要拿眼睛扒光她们的外皮,挖掘三夫人的裸光。他不是野蛮人,但喜欢主动的野性。对忸怩的做作,他都不屑一顾。那叫他无拘无束的心态感觉别扭,讨厌还膈应。冰花性格使然,主动推波助澜的怂恿,对他苶呆滞钝的性感,触发得热血沸腾的灵光。他不能再贮藏被动,封闭压抑,拒绝渴望,排斥吸引,鲜桃淌汁儿的诱惑,叫他遏制不住冲动,一浪一浪的涌动,他心臊脸燥了。明儿,明儿,明儿到手的鲜桃将逝去,不知哪个季节再摘得。他看去壮实鲁莽,却有商人的头脑,又善于扑捉蛛丝马迹,不失时机。
冰花匀称的身腰,叫寒冷的江风吹拂得紧凑的聚拢,渐渐靠向暖炉一样跳动的身躯。吉增嗅到了梦一般的信号,也嗅到了女子天生的气味。他不再需要勇气,顺风顺水的抱住冰花,紧紧的,稳稳的,而又急促的,出至一个纯爷们的第一次拥抱一颗闪烁圣洁光芒的心。他心在燃烧,嗓子在冒火,嘴在干渴,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心魂梦萦(ying),恰到寸节。润滑的唇,火辣辣地驱散了干渴。水清夜幕,羞红了月亮,留下一对少男少女人生的第一个情深唇香的热吻。俩个人心都红了。这个吻,准确的说,首先是异性相吸的吻。其次才是预示爱的吻。再者,留给遥远的恋恋爱情或伴随痛苦记忆中的吻。不同心境,不同感受,一个似酸美的唇,一个似甜美的唇,两个赋予另类特殊用途的唇,第一次尝到人间最美的酸甜。
明明的月光,习习的江风,哗哗的涛声,悠悠的树影,嗖嗖的热吻,留给这对刚刚扒开心扉的男女将是什么呢?……
浔浔江水,能辨清哪是波哪是浪?觅觅慕恋,能分清哪是酸哪是甜?
吉盛扯着水花养护不错的手,没有粗糙,没有褶皱,光滑如水。“水花姐,俺不适合做你的被子,倒适合做你的跟脚星,当个弟弟。”俩人心情舒畅地走在一踩表皮儿就暴裂的沙滩上。“哎呀妈呀老三,你那嘴咋就那么缺德呢,太厌恶了!嘴上就不会积点儿德呀?啥被子被子的呀,被子不是盖的吗?你简直杆儿的明说,那不就是你不想压在我的身上吗,多难听?大老爷们跟大老娘们那点儿事儿,我懂!没见过。你也不傻,都会隐讳。就直说了,我也不挑。跟那些嘎牙鲇鱼老爷们在一起干活,啥旮旯古气的话没有啊?嫌埋汰,你就塞起耳朵不听。那话就像针眼儿的风,真儿真的往你耳朵里钻。你咋想的,别以为剃秃子就是出家人了,你的心我懂,不在这儿。像你这脚丫子的岁数,一旦被女人秃噜过,那心就难收回来,老装着一个人。你是个老根儿,娘娇惯的,那么招人稀罕,戴劲!又会耍贱儿,装小弄嫩的,最能叫天生就有母性的女人,像稀罕孩子一样的心软,舍不得。咱围子虽依山傍水,就太小了。生的姑娘多,小子少,又都沾点儿亲,划拉不着婆家的姑娘多了。那帮爷们吃鱼吃的,肠子里挂油,长的浑身的膘,瘪瘪的不下小子种,还歪三拉四的赖娘们地不打粮。我就不懂了,你种谷子能打出高粱啊?没有那锄头,你铲的哪份地呀?怨啥呀,怨天怨地的,还是你那打人家巴什不争气!我家五个丫头片子,爸一天阴个脸,沉个头,老是不高兴,拿疙瘩话找我妈的茬儿。我是老大,在家当男孩子使。反正我也当掼了姐姐。对小我的大小子情有独钟,不喜欢比我大的。雪花在家是老尜儿,跟你似的。她就喜欢大点儿的,可依赖了,总叫人护着她。我看你俩有点儿相像,有依赖性。”
水花甩开吉盛的手,高嗓门喊:“冰花,你再哪儿?回家啦!”“呜呜,听见啦!”冰花在附近江坎子下的灌木丛旁答道。“呜呜啥呀,啥玩意儿堵住嘴了?”水花寻声觅道的找冰花,“在哪啊,藏得这么紧?”“藏啥藏呀?二哥瞅见一团黄缨缨的,不知啥玩意儿,嗤溜的就钻进灌木里了。”冰花拿袖头抹着嘴,衣服嫳(pie)屑的跑了过来,瞎蒙地冲水花说,“扒哧半天,没找着,白费吃奶的劲了。”吉增装着扑拉手上的沙子,“嗤溜就不见了。俺找洞吧,也没扒拉着,黑瞎的。”水花瞥瞥地说:“黄皮子?我看狐狸精吧!你俩别一脸的冰清玉洁的。瞅你俩出双入对鬼鬼祟祟的样儿,鲇鱼嗤边儿,干啥好事儿了,从实招来?”冰花奓开手说:“就这啊水花姐!”雪花跟吉德也赶上来。雪花拿灯笼照照冰花,“嘴唇咋红了一圈,叫风嗤的,还是吃死孩子啦?”水花不客气的绷个脸,拿手格唧开冰花,“你说不说?说不说?”吉增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样子,还直敲边鼓,“你招!你说!” 冰花咯咯的挣巴,拿眼睄下吉增,百味杂冻,心说:你坏!嘴说:“反正我没亲嘴!”水花听了咯咯的还是不饶,“你还嘴硬你?你个偷腥的小花猫!”大伙儿对冰花的喜鹊描眉,乌鸦漂白,更是咯咯的笑作一团。
刮了一夜的寒风,吹得窗户缝儿叫子样的响,鼓得窗户纸“呼哒呼哒”的喘吁。这一宿,吉增打着响响的鼾声,睡得很香;吉盛伴随吉增的鼾声,脑子里变换着杜鹃、水花的影像,慢慢地进入梦香;吉德在思索一路走来的人和事中,安然入睡。醒来时,门缝儿已钻进烙葱花鸡蛋饼的诱人香味,和姑娘们嘁里咕喳的说笑声。
吃过饭,小哥仨怀里揣上热乎乎还散发香气的葱花鸡蛋饼,和六嫂子、两个女孩子道别。六嫂子恋恋不舍的领着两个女孩儿送到村头。水花、冰花和雪花接茬儿送到江沿儿道口,默默掉着眼泪,依依不舍。小哥仨掩泪走了几步,回身相别。
冰花甩着泪,急步追过来,紧紧抱住吉增的脖子,捶打着后背。男女一个念想,**,说啥话都是多余的。啥都比不上两颗心,咚咚跳动的相互撞击更有情味。这对天地偶遇,清清亮亮,炉火纯青,纯不能再纯的情窦初开的真爱,闪电一过,又有谁知铁树哪会儿花再开?昙花再好,太暂短了。天涯海角,一方守望,一方流星去。陌生而又汹涌澎湃默默的无语,苍白的冲动,无声的细雨没有承诺,无畏的依托勇敢的企盼,粉尘烟雾风过后,撕破情丝缕缕断,憧憬一片白茫茫,只有抱恨终身芒刺在背。
雪花兄妹情结,一厢恋的紧随其后,不加掩饰地投进干哥哥情人似的吉德的怀里,揉着泪水,撒着干妹妹的娇儿,说着真情实意的话,“大哥不走嘛!”吉德好似闻到春芽身上的味道哄着雪花,“不哭啊好妹子,哥还会回来的。”
水花向吉盛招招手,两人走到一起,拉着手,嘿嘿地笑,随之呼呼的拥抱在一起落泪。水花说:“黄苞米穗子,该(杆)死的你?趴棵大头菜,你没心哪?姐会想你的老弟。倒空来看看姐。姐给你炖大鲤子吃。”吉盛抽达达地说:“俺会的。姐!”水花怨怼的推开吉盛说:“刚拔出的大萝卜,脆噌!你土豆搬家,滚球子吧?走吧,你要忘了姐,姐找你去,该死的!”说完,眼里含着汪汪的泪水,扭头就颠颠的走开了。吉盛扯嗓子喊:“姐,俺会想你的!”喊完,一阵头晕目眩,泫然泪下。
小哥仨走很远了,冰花、雪花还立在猛烈的寒风中挥手。水花颤动的背影,炫人眼睛的凝固的立在江沿边儿。
你爱了吗?你不懂爱!女儿国里唐僧吓光了头,戒疤闪着佛光,唐僧我爱不了了,因为我是和尚。糊涂缠绵着的爱,兄弟姐妹丝丝情,思念穿成一串念珠牵挂着。没海誓,没山盟,只有血拉拉心跳碰撞出的火花,苦苦望着明月,与嫦娥婵娟着孤独寂寞,贼拉拉的想嗷!
一曲心中的歌,大山在回荡着青春苍凉的忧伤,大江在诉说着青春花好的企盼,……
这段儿女情长的眷念、怨恨,演变成了朴实无华的男女情意旷日持久的美好友谊。
人的记忆,就是情感的痕迹。小哥仨各自怀揣着不同的男女感情的收获,又跋涉上路。路遇劫后余生的难民,饥寒交迫,食不裹腹。他们哥仨忍饥挨饿,慷慨解囊,舍食相助,凸显他们哥仨仁人慈心的朴实品质。
道还那么泥泞,只不过叫寒冷包裹上一层硬硬外壳儿罢了。炕得干儿干儿的棉鞋,很快就成了水鞋。吉增刚刚补好的鞋尖,又拐哧得大脚趾探头探脑的露在外面了。吉盛的脚泡刚干瘪,又泡开皮,泡在鞋里的泥水里,钻心的疼。他转移疼痛地问:“二哥,你到底亲没亲冰花呀?俺们大伙儿都那么认为的,你亲了!”吉增低头眼盯着泥唧唧的大脚趾,说遮掩也遮掩,说不遮掩也不遮掩,“你小孩伢子,懂啥呀,瞎起哄?苞米穗儿搬家,掰了!”吉德告诫地说:“黄瓜没刺儿,黄啦?老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得把拿好?冰花冷面相,啥事儿可是叫真儿的。你不能耍戏人家啊?俺看冰花那一前一后,人的脸会撒谎的吗?”吉增心里羞臊的没有勇气。在哥们面前咋好露骨的说出口,还是含蓄点儿好,八字就那么一撇,离八字还远呢,差那一捺。不说也省得老三抓住话把,拿他开心。他嘴硬的说:“油和泥,能沾手吗?”吉盛嗤下牙说:“这脚上磨的泡,破了更疼!那心要划个口子,不仅是疼了,那血可是拉拉的,直儿直儿的疼!”吉增瞅瞅吉盛说:“你啥意思啊?阴不阴,阳不阳,阴阳怪气的。”吉德说:“老三也是好心,无非怕你伤害了冰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