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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正是山西巡抚曾国荃,曾国荃摆手止住随从的叱喝,笑道:“不知者不罪,何况论起辈分我该是这娃儿的九叔公。”
九叔公?刘摩仔细打量曾国荃一番,道:“请问大人可是巡抚曾大人?”曾国荃捻须点点头,还等着刘摩向他磕头行礼,刘摩却不会那一套,自打来到这个世上,就没考虑过靠磕头过日子,刘摩道,“不知曾大人大驾光临,小子有失远迎,多有不周之处,还请大人海涵。”
刘摩的一番话不卑不亢,在曾国荃眼里却道是少年娃儿少不更事,未作深究,问道:“老夫进入朔平府境内,见到不少从吕梁山上架设下来的竹管,还有很多蓄水池,又到农田滴水种地之法,询问百姓说这些都是你这娃儿想出来的办法,是否如此?”
刘摩被他左一个娃儿右一个娃儿叫得心烦不已,哥啊!我前世今生加起来已经三十五六了,怎么可能是个娃儿?道:“正是小子不忍百姓受灾,略尽绵薄之力,让大人笑话了。”
曾国荃笑道:“寿年的为人我很清楚,没想到生了这么个好娃儿!好,不愧是我湘江子弟!”
“大人谬赞了。”
“娃儿,若是我将这聚雾取水之法在全省推行,是否可行?”
“这需要地形。朔平府附近的吕梁山西侧为沙漠,东侧则是平原草地,一干一湿促成了这段山脉的大雾。其他地方小子尚不知晓,建议大人派人实地勘测地形,否则劳民伤财不得其效,反而受累。”
曾国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心中对这个娃儿的兴趣越来越浓厚,虽说年纪只有十一二岁,但说话做事颇为老成,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后生可畏啊!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刘摩,道:“你将此信转与寿年。”
刘摩接过信件诧异地问道:“大人不到朔平府去?”
“不去了,此时多事之秋不宜久留,老夫回太原了。”说完亲昵地拍拍刘摩的脑袋,带着侍从转身而去。
刘摩目送曾国荃离去,捏捏手中的信封,里面似是装着一张硬纸片,叫来一名捕快送回府衙。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刘松龄带着朔平府的大小官员匆匆赶到,得知曾国荃已经离开后连连埋怨刘摩少不经事,却有官员向刘摩道贺,刘摩这才得知曾国荃给了自己一个顶戴:六品候补理同。
十月初,山西奏报朝廷下属州县政绩,众州府皆评“中”,唯有朔平府评“卓异”,在朝野引起轰动。自清开国至今,州府官员政绩能被评为卓异者屈指可数,可谓凤毛麟角,康熙朝的于成龙、雍正朝的田文镜等一共不过六人而已,且刘松龄不过只是一个同知。曾国荃在奏疏中写明,刘松龄于地方代行知府一职,缉拿山匪,赈济灾民,用其子所创聚雾取水之法解决百姓生计,朔平境内百姓安居乐业,对朝廷感恩戴德。按照惯例,被评为卓异的州府须由朝廷派人核查,而朝中几员大佬皆认为曾国荃此举是为因杨乃武一案遭到重罚的湘系官员叫屈,十一岁的娃娃怎么可能想出聚雾取水之法?亦不派人实地核查,传出一纸嘉奖诏书,刘松龄官升两级,擢为福建漳州知府,并赏了刘氏父子每人一件黄马褂,也不必到朝中谢恩,直接到福建赴任。
刘松龄接到圣旨送别使者,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个官场老油条知道,虽说自己一直碌碌无为,但没功劳总有苦劳吧!竟受朝廷如此的不待见,官至四品见天颜,这是历朝历代不成文的规矩,自己升了从四品的知府,连到朝中谢恩的机会都不给,来自己把朔平的商人得罪苦喽!不过还好,朝廷赏了件黄马褂,以往湘系官员没有军功者很少得此赏赐,值得骄傲一番。
府衙外传来阵阵鞭炮声,刘松龄皱眉问边上的书案道:“外面为何鸣放鞭炮?”
三名书案相互瞪视一眼,纷纷摇头,埋头抄写卷宗也不答话,刘松龄正纳闷间,刘摩怒气冲冲地跑进衙门大厅,大声叫道:“爹,点些捕快给我,这些混蛋欺人太甚!”
刘松龄诧异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摩怒道:“三庆米店和那些米商听说你要调走,在街上放炮仗,说是送瘟神。”
刘松龄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欲发作,一名书案拱手道:“大人还是算了吧,何必为了这些小人生气,不值得!”刘松龄叹息一声,摆摆手道,“算了摩儿,你回去与桂儿读书去吧,明个一早咱们就离开。”刘摩恨恨地跺一脚,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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