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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下午的时候,段楚生果然接到电话。
付谣问他:“在哪儿呢?”
段楚生正盲目地坐在公交上,索性只是从宾馆附近的站牌上车,单线运行还没有换车。就将几路车告诉她。
付谣问清他坐到哪一站了,就说:“你们在前一站下车,我这就开车过去找你。那里是市中心,我们晚饭在那里吃,然后逛一逛。”
段楚生答应下来。遥遥看到前方高楼林立,是较居住的地方繁华许多。
公交车到站之后,他抱着素素下来。等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到了这个时候街面上已经十分热闹。前面的广场上商品街和美食街化分清析,连带游戏城和电影院,一股脑的呈现眼前。这样的繁华比起A城来反倒有过之而无不及。
付谣来得很快,十几分钟的时间,放好车后找过来。远远看到段楚生和素素,忍不住微笑。
段楚生同样看到她,白色T恤,一步裙,生得不是特别高,可是小巧玲珑,朝着他跑过来的时候像个小孩子。年轻的朝气并未比相识的时候消减多少,只是多了些女人味,是比当年稳重一些。知道是多年摸爬滚打历练的结果。段楚生望着这样的付谣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将自己的老婆扔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城市,每天还有无穷无尽的压力等着她,说不心疼是假的。
付谣已经走近来,伸手去抱素素。
笑着说:“今天我没有食言吧,先在附近逛一逛,然后我们去吃东西,接着再去看一场电影……”
她历历数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掩不住的一脸欣然。
段楚生忽然很想拥抱她,心里觉得难受,可是人来人往的街头忍住了。
只说:“付谣,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别每天马马虎虎的。”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她嗔怪的看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不会照顾自己么。”
段楚生揽着她的肩膀说:“再做两年就不要做了,就算房子的钱攒不够,也不用你再这样四处奔波了。素素不能一直没有妈妈的陪伴,到时候孩子上幼儿园了,我和你一起挣钱养家,压力终归会小一些。”
这些于一个四处漂泊的女人而言就像一个完美的童话故事,是公主与王子最好的归宿。
她听在心里异常温暖,低声说:“好,都听你的。”
相比昨天的大雨滂沱,今天的气氛和谐得令人心生感动。
夏明月接到王强的电话时,车子还在高速上奔驰着。
坐姿没变,打起一点儿精神问他:“王经理,有事吗?”
王强着实是怕她的,可是,财务部将问题反馈到他这里来了,做为销售部的一员,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况且虽料定这事会引发夏明月的一场脾气,但终归跟他没有关系。
就说:“夏总,刚刚财务部的人给我打电话,说将我们前两个月的报销单据全部弄丢了……”
又来?
才见识过她的威力还觉不够,转首又上演同样的戏码。
上百万的单据分明没办法弥补,跟先前的性质还不一样。而且这些实实在在都是销售员们的血汗钱,这两个月公司不支付,都是个人掏腰包垫付的。多少家境平常的已经反应说支付困难,她做为总经理一再向上协调,财务部终于答应在这两天将销售员自行垫付的报销费用下发到每个人的手里。眨眼的工夫却跟她说报销单据通通丢失了。
顿时引得她怒不可遏:“他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样?真拿我们销售部的人当孙子是不是?”
王强料定如此,其实发生这样的事心中亦是愤愤不平。
“我问过了,说是一个员工整理这些单据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财务部的经理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说那个职员吓坏了,也是一直哭。他让我先跟你说一声……”
有什么用?
夏明月爆了句粗口:“去他大爷的。”抬手将电话扔了出去,撞击到挡风玻璃上接着又反弹回来,落到车厢里顿时解体。
韩霁风打着方向盘侧首:“怎么了?”
夏明月说:“财务部将销售部交上去的报销单据全部弄丢了。”
韩霁风蹙眉,语句简短:“不可能。”
那些数据牵扯的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牵扯的利益空间却是最小的。就像劳动者拿工资,大都明码标价。国森或许资金紧俏,可是其他部门的工资都是照常发放,拖欠两月之后给销售员们发放报销费用,怎么也不算强人所难的事。就因为不是致命性的单据,丢失的可能性反之更小。
而且韩霁风想了下,两个月,几十号人的单据,不说堆成小山,怎么也有厚厚的一沓,哪个职员会傻到工作之余装在包里带出去?
况且有了夏明星的前车之鉴,财务部的人也该长记性了。
他有些同情她的恼火,现在看来明显是有人跟她杠上了。
“你打算怎么办?”他再度发表自己的意见:“我就是觉得丢失不太可能。”
夏明月撑着额头思萦须臾,想要打电话,发现自己的手机或许罢工了。捡到手里一阵皱眉。
韩霁风将自己的电话递给她,淡淡说:“用我的,直接打给周若明,不用他们再做任何的弥补。就告诉他,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将报销费用按期如数打到销售员的卡里。否则你就叫你的手下人按照国森违反劳动合同起诉。”
而他笃定,几十号的业务员一起罢工并起诉国森的话,国森一定吃不消。
夏明月怔了下,眯眼看他。
韩霁风一本正经:“还看什么,打电话呀。”
夏明月接过他的手机,拔通周若明的电话后,将韩霁风刚刚传输给她的意思转述给周若明听。
周若明自认理短,语气好的没话说。一口一个“明月”的唤她,然后说:“你可不能这样难为周叔,怎么也得给周叔一点儿面子。等你回来,我们好好商量这事怎么样?”
夏明月正在气头上,自己的意思表达完全。不听他再说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想起什么又说:“你是国森的员工,帮我们销售部的人打这场官司,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韩霁风动了下唇角:“律师又不止我一个,还记得我那个同事蒋承宇么,这种官司交给他,保证手到擒来,让整个国森吃不了兜着走。但是,相信我,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
夏明月相信他的敏感度,并且一度对他心服口服。听他这样说,不再质疑下去。
只说:“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回公司吧。”
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什么心情玩下去。
韩霁风理解她,就说:“好。”
报销单据丢失的事很快传到了夏符东的耳朵里,出了这种事情,周若明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就算暂时想不出解决的法子,至少可以请夏符东先安抚一下夏明月的情绪。他的那个女儿啊,全公司没几个人敢说拿她有办法。
夏符东听罢,眉头紧锁。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老周,你这不是糊涂么,要我跟明月怎么说。”
何况做为董事长他也有自己的大原则,员工做错了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周若明说:“我会处理那个职员,商讨一下会开除她。可是,眼下明月会吃了我,你得替我开脱两句,给我一点儿时间调查此事……”
公司又出事了,而且牵扯到销售部的夏明月。
吴雪坐在那里喝水,将什么都听了去。听到夏符东对着听筒说:“依明月那个脾气,明天一准就赶回来了…”她顿时拧紧了眉毛,放下杯子,用心倾听。
没一会儿,见夏符东挂了电话,明知故问:“出什么事了?”
夏符东将公司的事给她说了一遍。
吴雪若有所思:“既然出了这样的事,那明月岂不是很快就要回来了?”接着感叹:“好好的一个蜜月看来就这样砸了。”
夏符东说:“有什么办法,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依明月的脾气,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闹。听老周的意思,这一回她是真的恼火了,意思是要让她的手下起诉国森。”
到时候国森面临的不仅是一场官司,同时全国各地的业务都将受到影响,这才是最致命的。所以无论如何不能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时候对国森财务上的影响,将不止区区百万的事。
吴雪端着杯子想了一下,抬起头说:“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对明月是虚情假意的。可是,符东,你得知道,如果明月不是对小星太过份,我是不想难为她的。如你所说,她毕竟是个小辈,我没必要处处刁难她。而我也是个当妈的人,对她不是没有怜惜之情。所以,我想既然事情出了,不过就是丢失了一些单据而已,那些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归根结底还不是钱的问题。一个月每个销售员多少报销费用不说是个死数,大体也能估摸得出,每个月也就那些。索性不要声张,还是如数将费用打到他们卡里,多一些不要紧,安抚人心最重要。这样就不用明月忧心了,既然已经出去了,那就在外面好好玩。这两天我也仔细想了想,其实这些年她也不容易,我之前的举动实在不应该,便想找个机会弥补。况且你也说了,如果真走极端起诉的话,国森也会十分麻烦。”
夏符东没想到吴雪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不由得有些激动。
“没想到你会这么替明月着想,如果要是明月知道你对她的敌意不过假象,实质上还有这样的一番苦心,我想她对你的误解一定能够化解。”
吴雪说:“我不奢求她能理解我,我不过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实事求是,她年纪不大,吃的苦比小星多得多,既然有些事情无力回天,那就成全她。所以,如果有解决的法子,就没必要让她再回来折腾这一趟了。那些钱我们就由我们出好了,夏家不在乎那几个钱。”
夏家很久没有出现这种和乐融融的景象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矛盾就一波连着一波的,将夏符东搞得头昏脑涨。现在听到吴雪都在替夏明月说好话,还不赶紧借着这个机会息事宁人。如果是别人,他可能还不会这样干脆的做决定,听了吴雪的话后,当即觉得就这样将事悄无声息的压下去,于公于私,都是件好事,可谓两全齐美。
一口应承:“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给老周打个电话,让他嘱咐一下手下人,别将口风露出去。”
吴雪刻意说:“在这之前先给明月打个电话,告诉她没什么事,别让她太放心上了。”
夏符东反应过来,也说是。
他起身去书房了,运作的事情还要和周若明好好商量。
吴雪一抬头,正对上厅门处夏明星的目光,不知她站在那里多久了,此刻神色冰冷的望着她。
不由出口唤她:“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夏明星冷着脸子进来,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上楼去。
“哎,明星……”吴雪唤住她:“你这个死丫头是怎么回事?没听到妈妈在叫你么?”
夏明星回过头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妈,我没想到原来你这么疼惜夏明月。既然这样,你认她做女儿好了。以后我全当自己不是你生的。”她气呼呼的上楼。
吴雪知道她是将自己和夏符东的对话听去了。起身追到楼上,进到夏明星的房间后,反手将门锁住。
夏明星换衣服准备洗澡,对她恍若未闻。
吴雪问她:“你这是闹什么脾气?”
夏明星不吭声。
吴雪站到她面前:“是不是我和你爸的谈话被你听去了?”
“不然呢?你们原是想背着我说这番话的?被我听到很害臊吧?我自己的母亲都是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夏明星看似真的生气,所以口不择言。
吴雪郁结:“你怎么能对妈妈这样讲话?”
“那我要怎么对你讲话?”夏明星反问她,盯着她的眼睛又说:“我告诉你吧,那些单据是我故意偷出来扔掉的,本来是想着给夏明月好看。可是,我真是没想到,那么多人肯为她着想,竟悄无声息的将事情压下去了,一副从来没有发生的样子。”
那她折腾这一下还有什么意义?这回的无用功做得,连她自己都哭笑不得。
吴雪听罢,张口就骂她:“糊涂。”接着又说:“谁让你这么做的?为什么做这种事情之前先不跟我商量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多大的风险,万一被公司的人看到,你还想不想在国森呆下去了?”
她忍不住感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儿脑子呢?幸好这次的事情说解决也好解决,凭你爸的一已之力就能将事件悄无声息的压下去。否则明天夏明月回来了,我看你晦不晦气。”
夏明星仍旧没好气:“我晦气管什么用,你既然那么替她着想,难道不是一心想见到她。”
吴雪狠戾的眯起眼睛,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我是想盼她回来么?我是想让她永远都回不来。”
夏明星微微一怔:“妈……”
吴雪面无表情的说:“不要什么都好奇,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就不要问。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凡事都要动脑子,不要再想一出是一出。”
夏明星领悟到什么,刹那间惊得说不出话来。
吴雪只是催促她;“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儿睡吧。”
夏明月很快接到周若明的电话,听闻事情解决了。她再没咄咄逼人的必要,挂断电话后对韩霁风说:“你恐吓的言词奏效了,周总监刚打来电话,说就当这次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报销费用会按时打到销售员的卡上,只会多不会少。”
韩霁风微微眯起眼睛,说:“比起这些钱,国森更担心每个月的销售量。毕竟同那些钱比起来,这些报销费用不过冰山一隅。”
不管怎么说,夏明月安下心来。回程的路还没有开始,所以两人决定一如既往的向前。
看了一下灰蒙的天际,远处的灯光好似鬼火,游荡飘渺。
夏明月提议说:“不如我们明天去爬山吧,在山顶看日出,一定非常壮观。”
韩霁风同样兴致浓厚,就说:“好啊。”
两人确定了行程,朝着下个目的地继续出发。
苏婉清捏着电话,思萦良久,要不要给韩霁风打过去?
一想到他在蜜月旅行,不会是一个人,念头便打消了。
有些事终归跟她没什么相干,即便身在国森,也不过一个局外人,没必要再多管闲事。
这样想着,将电话扔到一边,起身去洗澡。
没走几步,电话响起来。她本来有些心不在焉,突兀的铃声吓了一跳。拿起来看,是家里打来的。
她稳神接起来,听到声音后,唤了声:“妈。”
苏妈妈先问她:“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有没有好好吃饭?”
苏婉清说:“工作还是老样子,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不会照顾自己。”接着问她:“你和爸都还好吧?”
“我们都好得很,家里的事你不用挂念。倒是你啊婉清,别闲妈唠叨,你年纪也不小了,个人的事该上心考虑一下了,你这样子是要拖到什么时候……”
老生常谈,苏婉清被吵得头痛。百无聊赖:“好了,妈,你不要再说了,我心里有数。”大龄剩女就这些苦恼,无论多么事业有成,都抹煞不了滞销的问题。到现在连家都不敢回了,而苏家二老估计也不想她回去。有这么一个女儿留在家里,被亲戚朋友问起来,他们也觉得没面子。
苏婉清借口挂了电话,想想都觉得好笑。优异的学习成绩,体面的工作,再不是人人夸赞羡慕的事了。一说到自己还没对相,就仿佛连剩余价值都大大折扣。逢年过节再回家,多昂贵的礼物二老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张口就问;“你什么时候把对相带回来让我们看一看?”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以前心存幻想,被问及的时候不会太绝望。现在彻底心灰意冷,只怕短时间内连家都不用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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