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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刘大帅感慨。
他坐了这个位置不假,但是老弟兄人少啊。九州之地,几百万人口,他区区几千人老部下,想想都头疼。虽然比李匡筹强些,但目前来看也就强的有限。何况还有个独眼龙压在头顶,如芒在背呐。
刘守文劝道:“彼时前路茫茫,匡筹步步紧逼,危如累卵。看豹营举止,父亲所虑并不算错。再说,若豹营与我和睦,独眼龙也未必让咱回来。”
独眼龙那点小心眼,刘大帅岂能不知。“这且不说。那眼下怎么?”
“为将五德,智信义勇严。这‘信’字万万丢不得。父帅治镇日短,正当立信。筹功罚过,军中自有制度。豹营源出我军,我不曾负他,他日李正德又如何负我?营州偏僻,随他折腾,能掀起多大浪来。只要治好这数州二百万众,雄兵数万,谁作乱谁就是镇中公敌。怕他何来。倘治不好镇中事,就算李正德不闹,别人就不闹么,又有何虑。”
“以他为马骨么?”
刘守文信心满满道:“有何不可。给他员额是五千,照此发粮发赏赐,赏功罚过。平州、营州是什么地方,随他折腾。秃头蛮近来颇不安分,正好让他打去。趁此时机,我军抓紧练兵积粮才是正事。”
刘仁恭起身转了两圈。最近,为这点钱粮,独眼龙、镇内各山头,人人都来伸手,让他烦不胜烦。是呀,爷爷已是节度使,谁还能给老子免了么。主要是之前给独眼龙装孙子太久,这角色一时有点转换不过来,幸为儿子点醒。老刘道:“嗯。二郎怎样了?”
“日夜练兵,甚是勤谨。”
刘仁恭看看这个大儿,语重心长道:“镇中兵少,二郎认真,你也要多多费心练兵,万万马虎不得。牙军现有万五,再募。匡威那数万兵散是散了,人其实多在城内。豹营走时募了不少。哼,说甚辅军、夫子,当老夫眼瞎么。城内先募一万。”说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儿子,道,“募来单立一军,做个衙内军,你亲自管起,不要假手他人。明白么?”
看大儿应下,刘仁恭继续吩咐:“山北赏赐要发,但他李正德不能白拿。行文过去,给爷爷先弄一千军马过来,不,最少三千,要壮马,岁齿要好,休拿羸弱充数。这厮向好养马,蔚州时就数他马多。如今破了秃头蛮许多部落,肥得流油吧,不出点血哪行。也不白要他,花钱买亦可,只要他手别太黑。你看看府库,若有余钱,多买些亦无妨,马不嫌多。”
刘守文道:“父帅。要么我去营州走一趟,同他谈谈。我总觉着李正德此人可以打交道,将来若与河东不谐,未必不是助力。”
这话不错,就看当初他跟李存信死磕的劲头,可知豹营的屁股还是坐在卢龙这边。至于与河东不谐么,那是一定的。“善。你亲去,瞧瞧山北光景,你问他,豹营到底姓卢龙还是姓河东。回来从妫州那边走,顺路也募些山北子弟。好苗子,不能全便宜了李正德和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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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文做事麻溜。不两日备妥赏赐,又按三月之需将军资粮秣装车起行。自以单无敌领护军五百护卫,出城早走一步。至于募兵一事,交给跟随多年的心腹孙鹤主持,先募人,待他回来操练。
天气已凉,刘守文与单无敌决定出渝关走傍海道出塞,这边能好走些,不用钻山沟。数百骑沿着官道而行。此时初冬,秋收已毕。河北因长期没有大战,且水系发达、土壤肥沃,水利基础好,民生尚可,在如今的大唐,也算是一方净土。
今岁运到幽州二百余万石粮,各项傕税、专卖到岁末估计能有三四十万贯,若不给河东输血,还算充裕,只因给晋阳送了两波,日子就有点紧巴。不过咱刘大帅志存高远,宁愿紧巴点也没有过分盘剥百姓,说到做到,比李匡筹一亩地少收了一斗,顿时民皆称善。纵然如此,所获也要被官府收去许多,为了备荒救命,为了多吃一口,百姓们仍需在秋收后抓紧种点杂粮贴补。虽已天寒,道路两边田中仍不乏忙碌的农人。
刘大帅的威望已初步确立,至少刘守文一路东行,百姓该劳作劳作,该休息休息,虽然不会凑上来箪食壶浆,但也不如河东那般,窥到官军到来便整村整镇地瞬间逃散。说句良心话,放眼天下,至少大河以北各主要方镇里,似河东那样在自家也拆屋横抢的,真就找不到第二家。
前面都还正常,越是临近卢龙县,人流越是密集。与幽州繁华自然是比不得,感觉却比蓟州要强许多。刘守文诧异,李正德才来几天,大半时候还在塞北,怎么卢龙竟这般光景了。两人相识多年,啥时候他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了。
离城二里,刘守文恰见一户农人忙罢,正赶牛准备回家。远远看到军士过来,慌忙将畜牲赶下官道让路。刘大让军士立在路边,莫堵了道路,又嘱咐不可践踏农田,这才使人叫住农户,自己上前问话。
农人向刘守文躬身拱手道:“不知官人有何事来?”稍有些局促,但看这伙军士也算有礼,故并不畏惧。
刘守文打量这农人,四十余岁,身体健硕,许是常年劳作,肤色黝黑,面色有些苍老,有些干。衣着可称得体,至少已换了冬衣,只是赤着小腿,应是下地干活之故。边上带两个半大小子,也不似饥馁模样。便指着如梭的人流,问道:“这平州我来过,未见这般繁华啊,却是怎么?”
这农人听了,笑道:“好叫官人知晓。也没甚事,便去岁来个安抚使,岁初领大军出塞,说是打了胜仗。前阵子就有人从山北回来,说要募人去过去帮工,又在各处采买物事,这是赶着去卖货地。还来俺家问有无余粮卖他哩。”
刘守文笑问:“哦,那你卖了么?”
自觉失言的农人憨笑道:“刘大帅仁义,今岁官府少收了点,要说比去岁好过。只是俺家添了娃儿,又为大郎说了门亲,处处需要花用,哪有余粮给他。后来是把俺家那豕买了两口。”说着指了远处河道里的船,道,“看那船,加些脚钱,俺给他送上去,说是过几日要走。”
刘守文道:“许多人愿去帮工么?”
农人摇摇道:“不多。”
“为甚,出钱少么?”
“说是一日三顿干饭,一岁再给十石粮。”
“那不少啊。”也就比牙兵的粮赐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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