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瞄着崔主任,金晓阳卖力地指挥突击队员从船上抢卸救灾物资。邵普叫他一起参加座谈会,着实令金晓阳受宠若惊。在座谈会上,他很好地把握了分寸。待崔主任离开南大洋小学,金晓阳招呼都没打就隐身于暮色之中。他独自撑着筏子,跟校门口的人说去巡察灾情,然后径直回了家。
金晓阳家在邵勇家后街,地势在村中最高,但街上积了水。晓阳爹、晓阳和妹妹晓丹吃过晚饭,摸黑闲坐在一起拉话。
晓阳妈对女儿说:
“丹啊,下个学期咱就别念了,成天在学校不是批这个,就是斗那个,姑娘家的,疯疯癫癫成个啥样子?”抚着女儿的头,“咱闺女长得俊,赶明儿,托你二舅妈在城里说个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那才叫小姐命。”
晓丹在镇上中学读书,听妈又提起退学找婆家的事,生气地站起身,怼她妈道:
“张嘴吃香的,闭嘴喝辣的,俺可不当不劳而获的寄生虫。”气呼呼地,“还小姐,小姐的,一脑袋封建残余!”一本正经,“俺们破“四旧”,破的就是你脑子里的落后思想。”
晓阳爹听女儿怼自己的老婆,不愿意了,申斥女儿,“怎么跟你妈说话呢?老话讲,女人无才便是德!”转头看老婆,“当初就不该让她读中学。堡子里像她这么大的丫头,哪个不是说了人家?”回头瞪着女儿,“今后你也不要在外面到处疯!”
晓阳爹直眉竖眼,斥责女儿的同时,捎带着把自己老婆也批评了几句。晓阳妈一向维护丈夫的权威,在丈夫发威时,从不回嘴。待丈夫把旱烟杆重新塞进嘴里,才接了话头,苦口婆心地劝:
“丹啊,别怪你爹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明白事理。俺们村子穷,没有姑娘愿嫁到南大洋来。现在虽说是新社会,不兴换亲那一套,可彩礼也是好大一笔……”
正说到此处,金晓阳踩着泥泞进了家门,兴叨叨地喊:
“爹、妈,晓丹,你们说啥呢,说得这儿热闹?!”
晓丹见哥哥回来,没好气地回道:
“爹妈正说要卖闺女娶媳妇呢!”
一甩胳膊,一跺脚,转身回了自己屋。
“你看你这丫头!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晓阳妈边数叼晓丹,边胼腿磨下炕,下地摸着一截蜡烛点了,回身一把拉过晓阳,哆声嗲气拉话:
“儿子回来啦!快让妈看看。哎哟喂!你看你把自己造的?原来多俊的小伙子,几天没见,咋弄得又黑又瘦的?!”
晓阳妈虚张声势,心肝宝贝似的抚摸着儿子的脸。
“妈,俺这不好好的吗?俺觉得比以前壮实多了。”晓阳拉他妈手坐下。
“壮实有啥用?一看就是种大地的,哪有啥出息?!”
晓阳妈撇撇嘴,打断儿子的话,伸手拉了拉儿子皱巴的衣衫。
晓阳爹吸着烟,看着高挑英俊的儿子,眼睛里冒着亮光。他看娘俩个亲热,在旁也不吭声。看儿子坐下,才有板有眼接过话,“男人要文能治国,武能平天下。绿豆芽子白——水货!俺看儿子这样挺好!”
晓阳妈拉着晓阳到炕上。晓阳受到爹的夸奖,挪挪屁股,一脸兴奋,坐在了父母中间的炕沿儿上,“爹,妈!真应了那句,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今年发了这么大的水,乡亲们受了灾,可对俺金晓阳来说,却是个大造化!”
晓阳爹原本盘腿坐在炕上,听儿子满嘴跑火车,弹腿踢了一下晓阳的屁股。恨骂:
“你发癔症了,满嘴喷粪。”
“妈,你看俺爹!”
晓阳求助地看了妈一眼。晓阳妈也瞪了眼晓阳爹。
“等俺把话说完吗!你们猜,俺今天碰见谁啦?”
“俺看你是撞到了鬼,满嘴都是鬼画符。赶紧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晓阳爹没好声气。
晓阳妈替儿子出头,伸脚踢了丈夫一下,怪怨,“你这儿死老头子,哪有你这样当爹的?急老婆猴似的,不能等儿子把话说完啦!你再拿五做六,也来得及!”
晓阳绷着笑,道:
“既然爹不愿听,俺还不想说了呢!”
晓阳妈一反常态,一边伸手扒拉着丈夫,一边要多烦有多烦,道:
“一边去!一边去!不爱听,没人稀罕你听。快哪凉?哪边待着去!”转头看儿子,“晓阳,妈爱听,给妈讲讲。”
金晓阳自豪地说:
“今天您儿子可露大脸了。公社崔主任来视察灾情,南大洋的干部,不是都上南沙河大堤抢险去了嘛,没回来。”偷眼瞄他爹,“碰巧让俺这个团支部书记撞上了。大队长后脚赶回来,可是对村里灾情不了解,结果扩大会议就扩大到了俺。”洋洋得意,“崔主任就坐在俺对面,胡子眉毛都数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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