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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洋民兵连的靶场在南沙河湾。一场一场风雪,在河湾里踅成小山。河湾形成了一个大套子,一眼望出去,没有三里,也有二里地。套子里白雪皑皑,一蓬蓬枯草,似一顶顶洁白的账房。世界空空如也,别说是人,就连一个鬼影也没有。
李泰安带着两名报靶员先行,大队人马随后出发。两个报靶员在前,交替铲出一条小道。天空蔚蓝如洗。空旷的套子里,一只苍鹰像直升机旋停在空中。泰安扛着靶,紧跟在后。他心情不错,边走边欣赏着雪后风光。河堤外一排大柳树,东倒西歪。树条银装素裹,冰凌花美得像冰雕。堤内的茅草亮晶晶的,闪着耀眼的白光。他不敢多看,抬手抹了把眼角。景色虽好,看久了会淌眼泪。
雪有一尺来深,铲起来挺吃力气。河湾离大路一里多地,两个小伙子铲了一阵,浑身上下都见了汗。
“泰安,你替个班不行吗?”一个小伙子拄着锹,喘息着。鼻口里喷出的热气,就像生产队里的牲口。
泰安可不想把自己变成牲口,转着眼珠,搪塞道:“俺不是扛着靶吗?路远无轻载。俺这肩上也不轻巧。”
“别瞎嘚吧!站着说话不腰疼,”另一个小伙子扔了铁锹,过来抢夺泰安肩上的靶杆,“眼瞅着就到地方了。现在就是轮,也轮到你了!”小伙子不容分说,手上真使了劲。
泰安看两个同伴不肯饶过他,只好把靶从肩上放下递出去。猫腰从雪地里捡起铁锹,走到前面去。他撮起一锹雪,猛地冲着太阳扬起来。风吹散了雪。阳光在纷纷扬扬的雪屑中,幻化出绚丽的彩虹。泰安哈哈大笑起来,冲两个同伴喊:“好看吧!好看吧!”
“好看!好看!你慢慢玩……”两个小伙子相互递了个眼色,脸上带着戏谑。
三人选定l形河堤,跳进河堤下的棉槐丛,查找秋天整修过的战壕。他们把壕里的雪收拾了,找着战壕上钉下的木桩,把靶杆绑上去。怕不结实,又抱来两块石头压上。民兵打靶时,他们并不藏身在战壕里,而是躲到河堤背面。高大厚实的河堤,正好构筑了掩体。实弹射击,就成了弹幕墙。打飞的子弹过不了身后的套子。这块天然的靶场,不仅南大洋民兵用,公社的民兵打靶也用。一年到头,工事保存得基本完好。
泰安他们刚把靶固定好,邵勇带大队人马赶到。看了看风雪肆虐过的工事,邵勇传令下去:除雪,整治战壕。都是年轻人,三下五除二,没用一袋烟工夫,就把工事整饬得齐齐整整。看着战壕上的梯形雪堆,邵勇满意地点点头。回首命令道明带领一排进入射击位置。命令文明率二排和文艺宣传队躲到后面的战壕里观摩。陆晓青跟随邵勇行动。她为看新鲜,简直是寸步不离。怕被兄弟们想歪了,邵勇浑身不自在。可这怪谁呢?命令是自己下的。陆晓青坚决地执行了这个命令。
邵勇手持红旗站在射击掩体旁,提高嗓门作动员:
“今天安排实弹射击,要完成以下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对冬训成果进行验收考核。让大家过过手瘾,闻闻火药味,听听枪的动静;”大家哄地笑出声来。邵勇继续往下讲:“第二个任务是向宣传队的同志学习。同志们,大家说宣传队的同志棒不棒?”
“棒!”民兵们异口同声。宣传队被民兵们盯着看,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女队员,你捅我,我捅你,相互打闹起来。邵勇没有管她们。润了润喉咙,调整好情绪,接着讲:
“非常厉害!非常了不起!”目光炯炯,“民兵连要向他们致敬!大家打得好,算是庆功,送贺礼。打不好,那可就是添堵啦!”
“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邵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经历过真枪实弹。虽说是打靶,不是打人,打仗,可第一次难免会紧张。如今,大家哈哈一笑,紧张的气氛瞬间得到缓解。邵勇猛地挺起胸脯,神情严肃,“还有,马排长就要参军到部队了,我们打出优异成绩为他送行。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民兵们群情激昂,挥舞着手中的枪。宣传队员也被眼前这一幕所感染,一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小试身手。
陆晓青看着邵勇,目光热辣辣的,充满了爱慕和崇拜。在陆晓青看来,邵勇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那么沉着老练,讲话是那么有感召力,举手投足更是透着一股英雄气,就像豪气冲天的少年将军。
道明接替邵勇,站在指挥位置。两名队员一组进入掩体,卧倒,出枪,上子弹,瞄准……爬冰卧雪,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道明挥动红旗,李泰安那边也挥红旗作答。
“放!”
“呯、呯”
几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宁静的河湾,像呼啸的北风,刮过人们的耳际,一头扎进对面的棉槐丛。
“射击完毕!”
两个民兵从雪地上爬起来,立正,提枪,跑步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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