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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士奇,没有护卫看家的本领,对主人、客人甚至是闯空门的恶人都一样友善,咬着皮球跟小偷一块玩你丢我捡也不用太惊讶,时常被人认为忠诚度不足。//Www。QΒ5。c0m//
贺世祺背靠在冰冷玻璃落地窗前,一整间屋子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好,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需要看到,只要耳朵还有听觉就好,顺便听听贴在耳边的手机里还要传来多少令他发火愤怒的言语。
「忠诚度?我是没有,那么,你打算炒我鱿鱼了吗?需不需要我打辞呈给你,让人事部方便进行作业?现在用e-mail非常方便,不用十秒就能送到你手上……赌气?我不是在赌气,从副总裁降职为襄理是大事吗?不,我不在乎,我他妈的一点都不在乎——」
手机另端的人试图安抚他,贺世祺听毕,带着嘲讽淡淡笑了。
「要我站在你的立场想,那么,你站在我的立场想过吗?还是这是你想完之后所作的决定?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不只是公司,还有那个家,我都不会再回去,再见,亲爱的爸爸。」
贺世祺按掉手机通话键,走回床边,整个人呈大字形瘫倒在床上,他的屋子很空旷,新搬进来的只有一张大床以及他,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空旷到连他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一点小小的笑声也会在屋里形成巨大的嘲笑。
他闭起眼,明明不想去回想通话内容,但越是拒绝,一字一句越是清晰反刍,这让他原先冷凝的脸孔更加陰鸷,就在他皱眉皱到眉心逐渐泛疼之际,却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在唱儿歌,将他浮躁的思绪就此中断。
「公鸡啼,小鸟叫,太阳出来了,太阳当空照,对我微微笑,它笑我,年纪小,又笑我,志气高,年纪小呀志气高,将来做个大英豪——」
他没听错,是儿歌。一个声音轻嗲的大女孩在唱儿歌,儿歌唱不出太高昂悦耳的声调,也不会放太多感情下去润泽它,但听在耳里让人舒坦,好像他真的看到一幅画,里头有公鸡、小鸟、太阳,以及志气高昂的黄毛小丫头。
贺世祺睁开眼,自床上起身,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被儿歌吸引——天籁美声才有吸引人的本事,不然至少也该是深情款款的醉人情歌,一曲骗小孩的儿歌怎么能骗着人?只有智商停滞在幼年的蠢蛋才会上当——所以,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要到阳台去怞根烟,对,怞烟,然后「顺便」找找歌声的来源。
贺世祺叼着烟,连火都还没来得及点燃,便瞧见了唱儿歌的身影。
她就在他对面栋的大楼,与他同一个楼层,两户间只隔了一条巷子,距离大约两辆公车车体宽,那并不远,他可以清楚看到她的模样及长相,她有张白白圆圆的脸,脸部线条很……柔软。这两个字,是他脑中第一个念头,那不是一个多漂亮的女孩,但是看起来很柔软,不是温柔与软弱的综合,是一种膨胀起来的松软感觉——似乎不该拿形容面包的形容词来形容女人,但是他实在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用词。
一个柔软的女人。
她唱着歌,爬上爬下地在她的阳台挂满手中剪贴的圆圈彩带,活像是小学生办活动时的拙劣布置手法,他远远望进去,视线落在她的屋子内,里头同样热闹活泼,张贴在墙面上的「生日快乐」大海报,显示着不久的将来,她的屋子里将会有一场庆祝派对,寿星的名字叫「柏翔」,旁边贴满火红的爱心,真是热情如火,大概是准备替办的生日宴会。
贺世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叼着烟好久好久都没点燃,只像个笨蛋看着对面屋子忙碌的女孩。他撇撇嘴角,缓缓点燃烟头,深吸一口,呛辣的味道总是能让他精神一振,再吐气,也让他吐出满腔的胡思乱想。
耳里听着一遍又一遍的童言童调,那么单纯,平复他讲完手机之后的心浮气躁,他开始不觉得心情恶劣,甚至觉得方才与老爸的冷言对骂真是幼稚。
如果现在他跟着那女孩哼起儿歌,会不会很愚蠢呢?
「嗨!你是新搬来的吧?」在对面的女孩发觉了他的驻足,立刻挥舞着手上的剪刀和他打招呼。「我姓满,叫满意,很好记的名字吧!你呢?你怎么称呼?」
贺世祺看着她的热络,没有开口的打算,他并不想要认识她,应该说,他并不想要认识任何人,他已经厌烦了付出,更厌烦了付出之后的「错误」。
「这个社区的人都很好,要是你遇到什么麻烦,大家都会很乐意帮助你,你的家具是不是还没买齐全?我看你只搬了一张床进去,日后要是有很多东西要搬,你不用客气,说一声,我帮你。」满意一点也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而吝惜她的友善,仍轻快说道。
贺世祺怞完一根烟,淡淡瞅她一眼,没回应她,也没转身走开,维持着看她的动作。
「你饿不饿?我这边有吃剩的披萨,热一下就很好吃了,要不要?」那好嗲好酥骨的声音又热情地问,他本来以为她是故意扬高声调在说话,后来才发现那种娃娃音是自然天生的,难怪那么适合唱儿歌。
「……」贺世祺惊讶于她的坚持,换成是他,面对一个问也不答,说话又不应的家伙,早就掉头走人,理他去死。
「还有冰红茶。」满意笑着补充,她也正巧做劳作做到有点饿了。
「……过来吧。」贺世祺更惊讶于自己的屈服,竟然屈服于她的示好。
满意一听他这么说,放下手边工作,笑嘻嘻跑回屋里,身影忙忙碌碌地像只觅食麻雀,没一刻停下来,接着屋子里没了她的踪迹,反倒是几秒后,她出现在楼下巷子,手里端着食物,朝他这栋楼的门口小跑步过来。
这女人不懂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吗?都这么晚了还敢接受陌生男人的邀约,是忘了长脑还是压根就期待发生什么事?
叮咚。电铃响起。
贺世祺丢掉烟屁股,没挪动脚步去替她开门,甚至再拿了根烟,叼在唇上,手里的打火机点了又熄,熄了又点,就是没凑到香烟头去点燃它。
叮咚。电铃再次催促。
他终于有了动作,走回玄关,没有开门迎接她。
「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一个男人,如果你只是单纯想送食物过来,放在地上就可以走了,如果你想额外做些什么,我今天没心情。」他对着门板说。
满意在门外只听到大概。她当然不是单纯想送食物过来,她是准备来敦亲睦邻的,这是他们这个小社区的习惯,在这里,每户人家都热情,毫无隔阂,大家像亲朋好友一般熟悉,她刚搬进来时,也被邻居的盛情吓得不知所措,尤其是当下班回家,才一走到巷口就被人拖住,害她以为遇上暗夜恶狼,将要惨遭辣手摧花,没想到开门迎接她的,是满桌子的好汤好菜及亲切笑容。
这里就是这么可爱,家里有事,吆喝一声就会有十几二十个人跳出来帮忙,谁也不在乎报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长期耳濡目染下来的她,也跟着变得积极。或许她遇见太多的好人,所以以为全世界的人类都该如此善良敦厚,自然没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太多,也直觉认定能搬进这社区的人,不会是坏人。
再说,在这小社区里,只要唤一声救命,不用十秒就会有几十名邻居冲出来救人,真的没什么好烦恼的。
「我想顺便跟你聊一聊,会不会太打扰你?」认识邻居第一守则,厚着脸皮打通良好关系。
贺世祺口中的「额外想做些什么」和她心里想的可谓天差地别,他深沉,她单纯;他思想污秽,她心思纯净。两人认知上有了差别,而那扇门却在此时打开,将两人牵扯在一块。
他没收敛瞅她时的目光,这么近距离看她,才发觉她比他方才看见的似乎更娇小一些,更明亮一些,也更柔软一些。
满意同时仰首打量他,他没有慈眉善目,长相还颇威严,不笑的时候,连眼睛都沉沉的,眸子的颜色很深很深,深到像黑洞,让人瞧不到底,但目光不邪恶。
「嗨。」满意率直地打招呼。
「你不知道大半夜进入陌生男人的家里,会发生什么危险吗?」贺世祺有些气恼她的不知险恶,他才开口恫喝她,倏然裤管一紧,伴随着低狺声。
「呃,我有带狗陪着。」
「我看见了。」看见那只个把月大的哈士奇努力咬扯他裤管,像在示威。
就是这家伙陪着她来,想要保护她的安全吗?
这么小不隆咚、这么自不量力,何必将它说得好似哪只威猛勇敢的巨犬,有哪个歹徒看到它会害怕?
「宝宝,不可以这样!」满意将披萨递到他手上,赶忙抱起没大没小的幼犬。「对不起,你不会讨厌狗吧?」她小心翼翼问,因为从他脸上没看到喜悦的表情。
「很讨厌。」谁会喜欢一见面就被咬?
「那我不能抱它进你家?」满意脸上写着失望,一人一狗兜在一块的模样,同样可怜兮兮。
「连你也不行。」他瞥她一眼,拿走一块冷硬掉的披萨,眼看就要关门。
他也弄不懂自己刚刚是着了什么魔,为何会受她影响,同意她送披萨过来的要求?
是因为他想要近一点看看她吗?
贺世祺为这个念头冷笑,他有这么蠢吗?
「可是……」她还要敦亲睦邻呀!
铁门关上。
「一个人吃披萨很难吃呀……」
「汪。」
「都是你啦,你咬他,害他生气了。」满意责备地柔弄幼犬的脑袋。「奇怪,你不是连看到小偷都会摇尾巴要跟人玩,为什么对新邻居这么没礼貌?!」哈士奇明明就是没有节躁的狗,不是对谁都好吗?
「呜汪。」
「坏孩子!」
铁门二度打开,满意及怀里的哈士奇都吓了一跳,满意以为新邻居受到她的热诚感动,终于愿意打开心门——
「不是说还有红茶?」他已经啃完冷披萨。
「有有有,冰的。」她立刻奉上。
宝特瓶被屋里的人接过去,门也关上。
新邻居不接受她的热诚,只想要冰红茶,呜,这个事实太伤人了。
「……至少一块披萨要换一下你的名字嘛。」她在门外嘀咕,临走前,还不断回头往他家大门看,期待他会打开门,邀她进去做客。
然而,没有。那扇门如同他的心,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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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买了太阳饼。」附带甜甜笑靥一个,媲美寒冬中的暖暖小太阳。
太阳饼收下,甩开咬住他裤管的小哈士奇,关门。
「这是人家送我的富士苹果,分你两颗。」附带俏皮酒窝两颗。
两颗富士苹果登堂入室,再度甩开咬住他裤管的小哈士奇,人呢,就免了。
「你喜欢吃甜食吗?虽然一般男生好像都不太喜欢,不过这家面包店的蛋糕真的很好吃,你要不要尝看看?」附带比蛋糕更可口的诚意。
蛋糕没受到拒绝,三度甩开咬住他裤管的小哈士奇,一人一狗又成为被拒绝的那方,孤零零地站在楼梯口对望。
或许她的行径可以称之为纠缠。
这一个星期,满意时常往他家跑,虽然始终只能站在门外,但是她送来的食物,他没有一回拒绝过,只是他很少说话,往往冷冷地接收她讨好的食物,凝觑她一眼后便关门不理人,都不顺便问问她要不要一块吃,这让满意实在很挫折,虽然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他拒于门外的邻居,方圆十里之内各家亲朋好友的热情体贴差不多都被这名新邻居给摧残殆尽了。
她当然也可以不必要让自己面临这些,反正是他要将他自己孤立起来,她犯不着拿笑脸去贴他寒冰似的脸庞,但是她就是不想看到他没人理睬,好像完全不需要人关心的孤僻模样。
「宝宝,你真的很不听话,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样呢?!我已经教过你了,他是新邻居,你为什么老爱咬他的裤管?!」
满意又迁怒了,将她第十九次被拒的原因全推给这只次次见他就张嘴咬人的小家伙。
「你怎么就是学不会讨好他?要是他喜欢你,说不定我也可以沾光跟你一块被他请进屋里坐坐,你的看家本领不是对着陌生人摇尾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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