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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嗒……”
一小队差役拖着步子从街角慢吞慢吞地跑过来,五六个人,胖瘦不一,身上穿着平日里只压箱底的官役服,又在外面披了件蓑衣。
为首的人无精打采地瞥了眼又一次被雨熄灭光的灯笼,仰头打了个极完整的呵欠,眯起的眼瞧见灰蒙蒙的天边开始泛白,稍觉满足,缩缩脑袋加快了步子。
入了冬月的雨夜真贼冷啊!赶紧溜完这圈回家,他想。
然而心神困倦的他根本想不到,他们溜达了一夜辛辛苦苦抓捕的那个人,正乖乖地倚身在突然灯熄后路过的那条夹巷里——
这一夜,他们已经错过他很多次了。
赵水也在纠结。他手里把玩着扔剩下的小石子,嘴角微撇。
似乎被方才那人传染,他也埋头打起长长的呵欠,许久后,终于无奈地摸了把沾染着雨珠的额发,下了决定。
还是直接去衙门吧。
他前脚稍一挪动,忽然注意到巷子外的脚步声变得安静——安静得仿佛那一队人凭空消失了,顿时心觉不妙。
赵水立马往后撤步,余光瞥向早已规划好的逃跑路线。
与此同时,一阵紧促却毫不慌乱的飞跑声传来,愈来愈近,速度之快令赵水莫名感到一阵心惊,来不及想什么,立即就转身翻上墙头。
雨水拍打在脸上又迅速滑落,赵水努力平稳着几欲打滑的身子,落身跳进一家小院。
他抓起墙边的旧钉耙,借着冲劲踩上平房旁的矮石,将钉耙往顶上的檐口一勾,顺力爬了上去。
爬到房顶,赵水立即转身趴下。藏身前,他举起胳膊一甩,将钉耙用力地摔向了对面低矮的院墙。
那农具在院墙上磕出痕印,倒在了一旁。
后面追来的人恰巧看到院子那边的动静,不假思索地向农具指引的方向翻墙而出,追去了。
“还好早有准备。”赵水想,“若是被他们这样抓去,那多给爹娘丢人呀。”
毕竟比起被官役绑着推着一身狼狈地进衙门,他还是想挺直清清白白的胸膛去,然后把事情说个明白。
平稳下气息,赵水立即挪身到房子另一侧跳下,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镇里的差役是什么水平,他清楚得很,绝达不到刚才追他的人的水平。那些人估计就是这些天街头巷尾传着的那位“从星都城来的大官儿”带来的。
这偏远小渔镇难得有外人来,还是星都城的人,大家伙儿一传十十传百,把他们说得神乎其神。什么能隔空移物、飞天遁地,夸得跟见了神仙似的。赵水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不过外面的捕役训练有素,倒确实是正儿八经的厉害,他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但……还是追不上他,嘿嘿。
赵水感到一丝快意地挑了挑眉。
说起来,自己这身飞檐走壁的逃跑功夫,他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用上。
仿佛父亲教他的唯一功夫,就是为了今日能逃得快些。
脚下侧滑一步,赵水刹住步子拐过巷口,远远地望见衙门口那紧闭的朱红大门——
跑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快要到达目的地。
刚要缓口气,他听到后面突然响起一个人的喊声:“站住!你逃不掉!”
声音凌厉,还有一丝将要捉到猎物般的兴奋,吓得赵水一哆嗦。
后面赶来了星城的那队捕役,他们离他不过百步之远,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
欲哭无泪,赵水朝着半开的衙门撒腿就跑,雨水像是进了脑袋般,登时堵得他头痛——这一夜过的,他招谁惹谁了啊!
一天前的画面,再一次浮现。
那是一起杀人现场,就在距离赵水一步之遥的面前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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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衍星术啊,那可是老祖宗的造诣,凡修此法者,即得天助,你们看那位‘苏灵人’,可就是个板正的模子!但有好人,就有坏心眼儿的,灵人用灵力造福咱们百姓,恶人呢就跑去发明伤人害人的星术了。在座的几位年轻小伙子你们肯定没听说过——二十多年前,外面曾出过这么一人儿独创了星狙术,拿星力当箭使,野心膨胀扰得整个星都城不得安生!你想想,从天而降的箭,你躲得了躲不了?据说啊……这次犯案的人,就是捡起了这个失传已久的星术来杀人,随便挑的,点一个‘走’一个,说不准,下个就是你呀……”
这天傍晚,赵水坐在小茶馆里啃着烧饼,听里面的说书人越讲越邪乎。
周围的饭客不多,都是骇怪中夹着兴趣的模样在听着。故事讲到一半,便在说书人的一句“且听下回分解”中戛然而止,因为那人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然暗下了。
这几日衙门贴了告示,说罪犯猖狂,让百姓尽量呆在家中,不要出门乱晃。
所以这个时候,还是收钱散会、各自回家为好。
赵水擦了擦嘴,付钱离桌,跟着三三两两的人走到大街上,去送最后一个包裹。
街上冷清,行人匆匆而过,却亮着好几只大灯笼,即便是从小逛到大的街巷,也不禁让赵水感受到一种陌生的距离与诡异感。
他突然有点怀念在外面的光怪陆离入镇前的那些自在日子了。
赵水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个沿海自给自足的小渔镇,名字也很小,叫小渔门。
他家住在镇子的西北角,一家四口。父亲是名工匠,平日里给人修建房子、打造器具,母亲在镇里开了家布店,位置虽然偏,但酒好不怕巷子深,生意还算不错。赵水还有个妹妹,小他十岁,如今也能帮家里干活了。
原本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和整个镇子一样,平平淡淡,但安逸和乐。
直到有一天,镇里接连发生了两起蹊跷而棘手的亡人案,消息与阴霾便一同乘着风,传进了百姓的耳朵里。
据说第一个受害人,前脚还生龙活虎地和人吵着架,后面突然声哽,再张口,就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后来仵作尸检,死因是背后凭空出现的窟窿,深入脊骨。
第二个是被人发现死在家中,死因也是身上那个同样黑乎乎的洞,只不过这次是直接穿了脖子。没等官府理出个头绪,第三起案子又发生了……
这么多年从没碰到这样的烫手山芋,衙门立即向县上汇报,县里这么多年太平无事,所以一致认为是外面来的人干的,又迅速向上请命。正好都城的一名灵人在附近办差,闻讯便赶了过来。
而这些,要说对于赵水一家有什么影响,大概就是他娘店里的生意被搅去了不少。
以后的生意,可以等风波过了再做。至于之前下的单,赵水的母亲觉得总是要如约送给客人,才算有生意信用。
赵水自然是不会让爹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亲自去送的,因此尽管爹娘摆着脸色,赵水也没管他们,坚持自己去挨家挨户地送缝制好的布匹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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