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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溯至距离大汉朝颇为遥远的古周国晚期,君权衰弱,氏族崛起。当时有实力的氏族便已公然不顾君权的约束,为了扩张自身家族的实力,与其他氏族发生战争。及至周朝覆灭,氏族发展自身扩张成为氏国,从而使得天下陷入了数百年群雄并立的战乱年代。
许多个小姓氏族围绕着少数大姓氏族创建国家,这是氏国最初的构成方式,正因为这样,氏族的长老、家主,手中牢牢攥着国家的命脉。
可以理解为,氏国这个真正‘国’的雏形,其实相当于许多个大姓家族与小姓家族联手,为了共同利益而共同进退的这么一个形态。
基于这一点,不难理解氏国为何起初并没有形成军队,毕竟维持军队需要大量的财力,这与那些氏族们当时所着眼的利益根本相冲突。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没有设置军队,那么若是遭到其他氏国的攻击,或者要去攻打其他氏国,那又该怎么办呢?
答案是,临时招募民兵。
当然了,民兵是后来的说法,当时的说法应该是‘募勇’,通俗地解释就是在本氏国所在城池发布榜文,招募一批在后世看来失去土地、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率领它们替本氏国谋求利益。甚至于早先就连军饷也没有,被招募的‘游勇’们还要自备干粮,要不就只能饿着肚子跟敌人作战。
或许有人又会问,既然如此,还会有人愿意去当这个时期的‘兵’呢?
有的,因为参与战争的报酬十分丰厚。
这句话与先前并不矛盾。被氏族招募的游勇们虽然得不到丝毫的军饷,但是他们却可以凭借自己的身手在战争中大捞一笔:用猎获的敌人的头颅,去找氏族交换酬金。
这就叫做‘狩人猎颅’,是早先军队尚未形成普遍概念时中低层农民堪称趋之若鹜的一种赚钱手段。
在非战争时期,那些‘游勇’们可能有各种各样的身份,猎人、石匠、商人、甚至是无所事事的泼皮等等,但是一旦领导着氏国的氏族发动或被动发生战争,他们便摇身一变成为民兵,在战场上狩猎敌人的头颅:将敌人杀死后砍下头颅,待战后向氏族交换酬金。
因为是高危的职位,因此氏族发放的酬金也十分丰厚,若是实力足够强大,一名士兵在战场上差不多能狩猎五、六颗敌人的头颅,这远比他们辛辛苦苦干一年的本职还要多得多。
这种募勇的战争方式,一直延续到先秦,甚至于到七雄并立的年代,还是有许多国家——因为百年的兼并使得氏国不再是一两个大姓氏族控制整个国家的局面,官僚制度已初步形成,因此不能再称之为氏国——习惯延用这种招募兵勇的方式。
但很遗憾,‘氏族募勇’的方式迅速被初具成形的正规军队所击败,想想也是,一帮根本不具有配合的农民兵,如何打得过进退统一的正规军?再加上兵法、军阵的出现给予了‘氏族募勇’最后也是最猛烈的一击,终于使得‘氏族募勇’被历史淘汰,被无数人力物力供养的正规军所淘汰。至此,‘氏族募勇’所招募的‘民兵’,彻底退出战争舞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成为正规军之间的较量,国家军备与正规军实力的较量,统帅者谋略的较量。战争,进一步规范化,多变化。
然而,氏族募勇的战争方式虽然被淘汰,但是敌颅赏制却成为激励己方士卒奋勇杀敌的手段被保留下来,军饷制外加敌颅赏制,成为当时正规军士卒的两大重要金钱来源。当时的战争,要远比后来惨烈地多,当时所谓的战后清扫战场,可不止是掩埋尸体那么简单,那是属于胜利者的刮取财富的时间。所有的战死的敌人将会被砍下头颅,由该士卒交予军队,换取赏金。甚至于有时候因为敌颅赏制的高额汇报,同在一方的两名士卒还会因为一颗值钱(官阶较高)的敌军头颅而大大出手,甚至是发生械斗。
这种野蛮血腥的战争方式,一直到汉朝才有所改变,被汉朝授予国教般地位的儒家崇尚‘仁战’、‘恕人’、‘死者为大’等等,这些思想潜移默化地亦影响到了军队。从那时候起,割首逐渐被视为一件‘不仁’的事,除非是用于羞辱敌军目的,否则,一般的士卒在战死后已不会再遭到割首的血腥对待。而基于此事,敌颅赏制亦被废除,被军功赏制所取代。
逐渐,狩人猎颅作为旧战争体制的映射逐步淡出战争,但是,基于此理的一条战术,却被保留了下来,即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狩猎敌将的战术:在己方战况不乐观或想尽早击溃敌军的情况下,派出一支精英军队去狙击敌军的将领层。多数情况下是用重金诱使的死士,即所谓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是一招偏向于奇袭的战术,但实施起来并不是那么轻松,毕竟指挥作战的将领层、尤其是将帅级别的统帅层,他们非但自身武艺出众,而且身边大多都有其军中士卒以及亲兵护卫,要撕开这样一道防线去狙击敌军将领,这对行动的士卒实力与素养是一个莫大的考验。毕竟这种情况类似于孤身深入的战术,若是反过来被敌军包围,那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因此,除非己方的士卒作战实力高出敌军一节,或者是背水一战这种并无退路的情况下,才会采用这种双刃剑般的战术。
而这次,张煌等人便作为狙杀叛军猛将元邯的一员踏上了战场。虽然说裨将陈杞甚至是大将杨琦的意思,仅仅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拖住元邯,毕竟元邯是一员自身实力极其强悍的猛将,拥有着像程普一样扭转战局胜败的实力,大将杨琦并不希望他在想办法狙击叛军大将宫酆的时候,元邯却跳出来坏了他的好事。
次日巳时,战斗在陆庄近郊打响,似乎叛军并没有放弃强攻陆庄的计划,因此在短暂休整了一日后,大军便再度朝着陆庄进发。或者说,叛军也是察觉到了广陵军强援丹阳兵的存在,无可奈何只能做背水一战:攻下陆庄、击溃前方的广陵军,便有机会在丹阳兵的攻势下幸存下来,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只有覆灭。
两军接触,广陵军大将杨琦与叛军大将宫酆都没有进行废话:战斗打到半月后的今日,两军的军队编成、作战实力以及士气双方心中都大致清楚,没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一方还能说服另一方投降不成?
在大汉朝,叛国、谋朝篡位这种算是最严重的死罪,绝无宽恕、赦免之理,因此,叛军不可能会降,而广陵军自然也不可能会投降、或者姑息,两者是彻底对立的。
“呜呜——呜呜——呜呜——”
双方的进攻军号同时响起,但是广陵军的攻势却抢先一步展开:与裨将陈杞同阶的一名骁勇裨将率领着两千余士卒以及近千的义军义士,率先对叛军展开了冲锋。
很难想象,第一波攻势这种本来用于试探敌军实力深浅的佯攻,广陵军竟然投入了几乎八九成的兵力。而叛军一方,亦有接近五千兵力投入战场。
不过想想也是,在双方基本对彼此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佯攻试探彼此的实力,已显得没有必要。
为了麻痹敌军,不暴露己方的真实目的,程普的赤帻军、王卓的三百人队(张煌是他率下百人队伯长)以及韩虎的三百人队,一开始并没有直接攻向叛军猛将元邯的方向,甚至于,他们最开始也不是处在同一个位置的,因为人数一多,兵队在战场上的移动就变得格外显眼,很容易就会让敌军察觉不对。
若是元邯因此嗅到阴谋而换了一个位置,张煌等人可是哭都来不及。
而反过来说,若是程普、王卓、韩虎这三支三百人的兵队一开始并不是处于同一个位置,而是在乱战当中‘机缘巧合’下汇合到了一起,那就不易让人联想到阴谋。
这是单福的想法。在他看来,如何想办法狙杀实力强大的元邯其实是后续的事了,真正要思考的,是如何围住这名叛军的猛将,毕竟张煌等人做不到在瞬间之间就将元邯杀死,程普也办不到。因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用一股兵力将元邯与其他叛军士卒分割开来,软磨硬泡耗死这名猛将。
可元邯又不是傻子,绝不可能因为自身实力强悍就傻傻地一头闯进数以千计的敌军当中,因为即便他再是厉害,也架不住九百人的刀枪。这种蠢事只有李通、陈到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家伙才做得出来。
因此,单福觉得首要之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元邯包围,随后抽丝剥茧杀尽元邯身边的的叛军士卒,同时阻挡住其他方向来援救的叛军,从而达到令元邯与叛军士卒分离的根本目的。至于在此之后,那就是程普与张煌、李通他们的事了,他单福只负责到这个步骤。
单福的话,程普、王卓、韩虎三人皆点头认可,毕竟将心比心,他们也不认为元邯会主动地自投罗网。
打斗打响至一刻辰左右,战场上的局面已变得十分混乱,两军士卒你穿插我、我穿插你,几乎已是缤纷乱战的局面。这就是大规模军队作战的劣处,双方军队很容易就会被敌军冲乱阵型,使得双方将领指挥己方士卒提升好几个难度。
而事实上,从这里开始,才是考验将领统率力与指挥能力的时间段。毕竟指挥并不是说让所有的曲部推上去就算完事,从战场上优势一角抽兵支援劣势的一角,或者说索性放弃劣势的一角,利用优势一角打开局面等等,这种因为战场瞬息变化而出现的两难选择,才是真正考验将领的地方。若是一般的新手,恐怕瞧见这乱糟糟的战场便早已傻眼,不知该如何调度。
当然了,这种将领指挥作战层次上的事,距离如今的张煌与黑羽鸦们还是太遥远了,他们如今所做的事,就是尽可能地利用自己卓越的实力撕开叛军的防线,与程普以及韩虎这两支友军顺利汇合,开始真正的狙杀元邯计划。
不得不说,拥有张煌、李通、臧霸、太史慈、陈到五人的王卓三百人队,即便是在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中,亦具备着不俗的穿插敌军的实力。想想也是,让五个基本掌握了‘枪贯螺旋’的准武将实力的家伙充当撕开敌军防线的尖刃,寻常的叛军士卒如何抵挡?劣质的木盾、皮甲,在螺旋这种威力的枪术面前简直就是笑话,血肉之躯更是脆弱不堪,但见张煌等人手中长枪横甩直刺,那些冲上前来的叛军士卒纷纷中枪毙命。甚至于,就连一名会刚体的叛军都伯亦挡不住他们五人的攻势,尽管是初学者程度的螺旋,但由张煌他们使来已经具备击破这种程度的刚体的威力。
要知道,这还是张煌等人刻意掩盖着锋芒,毕竟单福有言在先,若是他们表现地太过于耀眼,那么就会引来其他的叛军,这对于张煌等人狙杀元邯的计划可不是一桩好事。
可即便是,王卓这支三百人兵队依然还是一路高歌猛进,这仿佛胜利者般的畅爽姿态,让王卓心中又惊又喜,暗自鄙视了吕闵这位生前好友一番:有这么几个厉害的小鬼,怪不得二十六帐的战绩叫人那般咋舌。也不晓得拉一把兄弟兵帐……
同样地,王卓这边的战况亦落入了广陵军大将杨琦的眼睛。此时的杨琦还没有实施他那准备狙杀叛军大将宫酆的计划,他还在等程普、张煌等人替他创造合适的良机。而正因为他一直紧盯着王卓这三支突袭队伍之一的兵队战况,他才注意到了王卓队队伍前那五把不可思议的尖锐刀锋。
“为了不引起敌军的警惕而一分为三么,继而再借助战场上的混乱局势在汇拢成一支……真是颇有想法的战术啊!是你想出来的么,陈杞?”在凝视了王卓三百人队良久后,杨琦赞扬地望了一眼右侧的裨将陈杞。
“不是。是一个叫单福的小子提出来的。”陈杞语气淡然地回答道。
因为重伤在身,陈杞失去了这一回冲锋陷阵的机会,只能居后指挥。虽说这也算是避开了一次高阵亡的厮杀,可对于一腔保家卫国热血的陈杞而言,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此也难怪他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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