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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刻,天色淡若烟水,定京城内的早钟声敲破黎明,长安街上已经有商铺开门迎客。
傅铮言抱着丹华坐在马背上,那马的四蹄稍微踏得快一点,丹华就喊腰酸,傅铮言听了便觉得心疼,拉着缰绳又慢下来。
丹华心满意足道:“你再抱得紧一点。”
傅铮言十分乖巧地将她抱得更紧。
丹华微抬下巴,又命令道:“手再往上挪一点,摸到胸为止。”
傅铮言没有照做,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微哑道:“街上有人。”
丹华看也不看街边的一两个路人,桃夭生色的眼角一挑,轻轻细细地低声道:“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昨天晚上不是挺喜欢摸的吗,不仅喜欢摸,还……”
傅铮言抬起手,隔着衣服放肆地捏了她两把。
丹华红着脸噤了声。
昨日忽然不愿意动蹄子的那匹马,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丹华回过头看了它一眼,神采飞扬地夸奖一声:“真乖,继续跟着。”
“这匹马是父王送我的,据说是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丹华道:“那时我还小,母后还在。父王常常来看我,他和母后一起教我念诗写字,拉弓骑马。”
她搭上他的手背,郑重道:“等以后我们生了孩子,也一起教他们好不好?”
傅铮言不假思索地立刻答了一声好。
丹华公主更加开心,嗓音也跟着软了几分:“不过我觉得孩子不能多生,多生容易闹腾。”
傅铮言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赞同,并且添了一句:“而且生孩子很疼。”
“所以我们生三四个就够了。”丹华转过脸亲了傅铮言一下,娇艳的红唇贴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我回去就向父王请旨……明年三月开春时,你娶我为妻吧。”
开春娶妻,是东俞特有的风俗。
因为惊喜实在来得太快,傅铮言有些难以回神,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有一两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街道两边杂声渐起,傅铮言将丹华公主按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此时早钟声过,漫天铺开了绮灿的朝霞,整条长安街都染着清亮的晨色,远处的东俞王宫岿然而立,浸沐于一片春色盎然的浓光淡影。
傅铮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特别想尽快赶回东俞王宫。
然而殿宇深重的王宫之内,等待他们的却是国君病重的消息。
丹华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即当今王后膝下的独子,出生不久便被封为东俞太子,国君倾尽心力教导他,任命学识渊博的大臣作为太子太傅,却不想无论他们怎么教怎么导,这位太子都只对吃喝玩乐有兴趣。
也许是因为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太子殿下不仅毫无帝王之才,性格也颇为跋扈嚣张,国君教训他一两声,他常常要顶回七八句……
国君老来得子,不忍责罚过重,就这样被气出一些心病。
昨日丹华公主一夜未归,阖宫上下竟然无人知晓。
东俞王宫内最德高望重的太医们齐聚国君的宫殿,历经三轮把脉施针,也不见国君从昏迷中转醒。
旭日东升,辰时将近,大殿内一片沉如永夜的死寂。
丹华双手冰凉地伏在她父亲的床前,身后跪着她那瑟瑟发抖的废柴弟弟,傅铮言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很想走过去抱一抱丹华,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很害怕。
但是傅铮言不能去,他只是丹华的侍卫,而非王族中人,国君近前并没有他的位置。
当下正值东俞的朝凤节,依照东俞王宫的习俗,王后娘娘去了东俞宗庙上香祈福,因此尚未赶回来。
正午时分,仲春的太阳高过了红漆的墙头,太医们的心尖都提到嗓子眼时,国君终于悠悠转醒。
他费力地咳嗽几声,像是要把心肺一并咳出来,然而最后咳出口的,却是一滩浓重的污血。
“陛下!”一位老太医惊呼出声。
丹华的脸色煞白一片,她的双眼紧紧盯在父亲的身上,蔻丹染红的指甲勾破了床边的纱帐。
她的弟弟却连表面的镇静也维持不住,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都退下……”国君无力地摆摆手,一双眼皮透着骇人的青黑色,整个人仿佛疲倦极了。
他接连咳嗽数次,唇边带血继续道:“丹华……你留下。”
无人知道国君对丹华公主说了什么。
傅铮言在大殿外站了一整天,从日上三竿站到明月清朗,颀长笔直的身体刻进夜色里,仿佛变成了纹丝不动的梁柱。
子时三刻,丹华终于从殿内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泪痕未干,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手上提着的圣旨尚且沾着她父亲的咳血。
她的父王在儿子渐渐长大以后,几乎快要忘记这个女儿的存在,却在行将就木的最后一刻,恍然发觉自己的女儿比儿子聪慧明理得多。
七日后,国君驾崩,举国惊恸。
太子成了新君,王后成了太后。
按照国君遗留的圣旨,丹华公主被封为监国长公主,赐蟒袍绶带,统领东俞朝堂的内阁重臣及六部丞相。
这一年,丹华长公主刚满十八岁。
她的父亲刚刚去世,她的弟弟软弱无能,她那身为太后的继母一心想要帮扶娘家,在东俞朝堂上费尽心思地栽培外戚势力。
两朝元老并不臣服于她,向来高洁傲岸的清流一派死忠于年轻的陛下。
东俞南部的郡县爆发洪涝之灾时,丹华长公主甚至无法从国库里拨出灾款。
夜幕暗沉得看不见边际,偌大的宫殿内,只点了一盏色泽莹透的水晶宫灯,丹华坐在那熠熠生光的灯下,面前的卷轴画纸铺满了桌面。
她一手执笔,将东俞朝堂上所有官员的名字一一列下。
字写到一半,丹华忽然开口,问向站在她身后的傅铮言。
她问:“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丹华一连数月都吃得很少,傅铮言早已心疼到不行,眼下丹华问了这个问题以后,他立刻抱住她的腰,想也不想便脱口答道:“你就是要我的心,我也会剖给你的。”
“谁要你的心!”丹华有些生气,字也不写就扔了笔。
傅铮言静默无声地跟在她身后,这一跟就跟去了她的寝殿,再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跟上了床。
床榻上鸳鸯交颈缠.绵一夜,次日黎明破晓时,丹华倚在他肩头,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能不能帮我……”
她欲言又止。
傅铮言想起了她昨晚勾勾画画的官员名册,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他伸手搂过她的楚楚纤腰,再一次重申道:“丹华,你便是要我的心,我也能给你。”
丹华长公主在朝野内的支持者只是小众,她无法感化那些冥顽不灵的大臣们,也无法与太后扶持的外戚斗争,安定百年的东俞边境已经燃起了不小的战火,南部诸郡又开始新一番的洪涝之灾。
她没有时间等,便决定快刀斩乱麻,而整个东俞王宫内,她信任的人只有傅铮言一个。
傅铮言从那日起,不仅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还是服从于长公主的暗杀队首领,甚至是长公主钦点的兵部侍郎。
定京城内的禁卫军统领只认虎符,丹华的父亲去世前将虎符传给了她,调动一城的禁卫军定会引发轩然大波,但是偶尔抽出几十个精兵,却绝不会惹人注意。
丹华长公主蛰伏了五年,同她弟弟一般鲜少参与国事,她常常出入各种贵族豪门的盛宴,位列上座谈笑风生,四处搜罗娈童美妾,毫无顾忌地转送给当朝高官。
太后对她愈加警觉,却难以捉到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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