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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完奖,当天晚上照例是要搞庆功宴的,孟嘉山经验老道,泥鳅一样早早溜了,孟存汝这个“现管”却不能不负责任地跑路。
说是收买人心也好,体贴下属也好,鼓舞士气也罢,这毕竟是孟嘉山当年留下来的传统。孟存汝不但本人到场,还专门让司机把家里酒窖的藏酒运了好几箱过来。
程远琮今天难得地体贴,陪着她把几个场子都走遍了,回到车上时,两人交握着的手掌几乎沁出汗来。
老吴发动车子,孟存汝侧头去看他,他也正看过来,额头有些细密的汗珠,身上的酒气不算强烈,却也并不好闻。
她的沉默给了程远琮错误的暗示,他侧身朝着她靠过来,孟存汝想到的却是刚才他目不斜视地经过苏黎黎身边的自然模样。
他的爱还真是伸缩自如,随心所欲。
母亲缠绵病榻的模样在眼前晃了一下,程远琮那满脸的柔情霎时就有些让人难以忍受了。孟存汝转头避开,窗外华灯未歇,不时有车子从身侧呼啸而过。
程远琮愣了一下,轻声问:“怎么了?”
孟存汝借着抬手揉太阳穴的动作将手缩了回来,随口瞎编:“有点头疼。”
程远琮帮着把车窗关紧,关心地问:“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这样温柔的话语,到底跟多少人说过呢?
孟存汝心里觉得讥讽,嘴里却说:“不要紧,安琪人还在南园,我晚上回去那边就好。”
程远琮“嗯”了一声,隔了半晌,忽然问:“晚上……你不生气吗?”孟存汝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应该要生什么气?”
程远琮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端倪,忽明忽暗的车灯照耀下,她的脸上有疲惫、有疑惑、有防备,唯独没有嫉妒和愤怒。
程远琮曾经幻想自己所有的女伴都能和平相处,最多就无伤大雅地吃点小醋,自己的结婚对象尤其要有这方面的胸襟。
可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却茫然了,那股无处安放的空虚感不轻不重地在心底骚动。
孟存汝在这方面的胸襟太广阔了,广阔到他看不到边界,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不在乎,还是压根没在自己身上放一点儿心思。
简明受伤时候,她可不是这样的反应。
甚至和方轶楷一起在真人秀中露面时,表情也比现在丰富多了。
程远琮侧头去看窗户,黝黑的车窗上倒影着自己的脸,隐约还有孟存汝闭目养神的轮廓。他们离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的手机已经放回手包里了,那只小玉兔自然也被一起装了进去了。
这样深的夜里,他忽然觉得和她这样两人一起并肩进退,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以想象。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型,他试着在心里将这些话说了一遍,奇异地觉得脸上有些烧灼。
车子驶入南山路,道旁的树荫一下子浓密起来。程远琮握紧了手心,话到了舌头尖上,又犹豫了。
那份协议,并不单纯只是霸道而已,也是他对自己未来生活掌控权的争取。
好不容易才搞定的事情,有必要再折腾一次吗?
程远琮对孟存汝这样的性格的女孩的忠诚度是有信心的——简明就是再重要,一旦结了婚,她一定是能够谨守本分的……吧?
他又扭头去看她,孟存汝闭着眼睛,眉头紧锁,路灯的残影划过鼻梁,只一瞬间又消失了,她的脸也再一次隐入黑暗里。
那份协议是他与律师花了大半天时间敲定的,各种可能都想到了,唯独没料到他程远琮本人可能心软。
程远琮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左手,唤了一声:“存汝。”
孟存汝果然没有睡醒,甫一接触,就睁开了眼睛。
“我……”程远琮头一次觉得说话是这样艰难,喉头干涩,充满犹疑,“我想同你商量件事情,我们……”
车子突然停下,程远琮一震,手心沁出大量冷汗。
原来是到南园了。
他用力甩了下脑袋,醍醐灌顶一般霍然清醒,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居然想要取消协议!
孟存汝一边抽回手,一边神色怪异地看他:“商量什么?”
程远琮满脑子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摇头:“没什么,你早点休息吧。”
孟存汝于是拿着包下车,关好车门后,绕到另一边向老吴道:“程先生喝了酒,麻烦您送一送他吧。”
那声音温柔而亲昵,比同他说话还好和颜悦色。
程远琮心里又有些愤然,犹豫着想:假如刚才说了取消协议的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能拉近很多呢?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程少爷也没有真正的悔意,车子转了个玩,重新向着山下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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