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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晖殿里,有着令人平心静气的檀木香味。
大妃漫不经心地拨着手里的十八子,听应小檀将她的猜测娓娓道来。
“侧妃瞧着不像是单为我过个生辰这样简单,可昨天风平浪静,除了她说要给我那个靠枕,再没有旁的异样了。没想到那日王爷来得早,侧妃只得半截改了说辞……我瞧见她给耶以打手势了。”
“怎么?你怀疑她是想在那靠枕上动手脚?”
应小檀颔首,“若是如此,一计不成,只怕侧妃还会有后手。这一次,小檀想……先发制人。”
呼延青媛闻言蹙眉,身子一点点坐得直了,“先发制人?怎么?你也动了害人之心不成?”
大妃神情登时变得严厉非常,“应小檀,王府里人心叵测固然没错,你为着孩子,为着自己,想做什么都能给自己找到理由……但我拿一句你们汉人的话警告你,防人之心纵使不可无,害人之心也决不可有,否则,我容不下你,王爷更容不下你,娜里依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应小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两手交错叠在一起,又是迷茫,又是尴尬,“我没有要害侧妃的意思……我只是……”
呼延青媛皱着眉头盯着应小檀,眼神里就透出一股子浓浓的失望来。
应小檀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低着头道:“我知道这样做有点工于心计,可是太医说这一胎怀得不稳,要很小心才可以,侧妃总是这样,我心里委实惊惶得很,总怕她在什么不经意的地方就把我设计了,像娜里依一样……就这么过了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大妃,我想要这个孩子,不想让她离开我。”
呼延青媛略显出几分缓和的表情,十八子的金穗儿垂在罗汉床雕祥云的床沿上,沉吟片刻,呼延青媛方不甚耐烦地挑了挑眉,“你先说吧,说你想做什么。”
“我……我想主动去要侧妃的那个靠枕……”应小檀仍是垂着脑袋,手捂着自己的小腹,谨慎道:“想来问题就出在那靠枕上,到时候,我说自己不舒服,便可以叫王爷去查那个靠枕了。”
“如果王爷查了,那靠枕没有问题呢?你待如何?”
应小檀抬首,眼神澄澈,一片坦荡,“那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该收到王爷惩罚。”
呼延青媛这才霁颜,嘴角微微一笑,五指拢紧了掌心的十八子串儿,“这还差不多,不过……”
大妃顿了顿,神色又怅然下来,“只怕我那个好妹妹,可不会有什么君子之腹,贪心不足蛇吞象,青玉她从小就不懂什么叫知足,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衣服、我的弓马、我的丈夫……你肯把机会送到她手边,她如何会放过。”
呼延青媛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罢了,你这招将计就计,怕是刚刚好。”
得到大妃的首肯,应小檀心里一松,紧绷着的情绪终于舒缓下来。
然而,呼延青媛却又重新露出严肃的表情,“这几天先不许去,等满了三个月,让太医扶一扶脉再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孩子冒险,听见没有!”
应小檀认真点头,“我省得的,大妃放心罢!”
呼延青媛目光里的柔情渐渐浮了出来,良久,她方摆手让应小檀退了下去。
不知不觉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妃,在应小檀的记忆里,愈行愈远。与之相反,大妃更像是一个有主意、有分寸的长姐,悄悄地替她铺好了未来的路。
就算王府里还会再遇到心机深沉的劲敌,她应小檀也不能主动去谋害任何人。
自保是底线,更是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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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后没几天,赫连恪就履行承诺,派人接了应夫人到王府。
应小檀大喜,巴巴儿地在门口,从清早等到了正午。母女久违,自是免不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应夫人见女儿得宠,又怀了身孕,免不得连连叮嘱了好一阵子。
可惜,相聚总是短暂。
未至傍晚,应夫人便不得已离开。
赫连恪回府,少不了看到一个眼圈红肿的小人儿,抱在怀里足足哄了半个时辰才平息了应小檀脸上的凄风苦雨。
赫连恪松了一口气,只是,他永远不知道,应小檀的委屈并非是一时的别离,而是这一生,都断送在一个再也无法改变的妾室的身份上。
在一个牢笼里,度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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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雨总是格外丰沛,一早醒来,应小檀就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声响,雨滴拂落了一地玉兰,皓白的花瓣儿柔弱地躺在青草间,不一会就变得泥泞起来。
“夏天来得可真快。”依稀记得窗外第一支玉兰开花时,应小檀恪还踮着脚,亲自剪了一支,她命花末儿配了个天青色的水仙盆,里面装了水,就叫花儿漂在水面上,无依无靠,既是可怜,又是可爱。
她难得的雅兴,提笔在纸笺上写下了“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吩咐天绮送到了赫连恪的书房里。
第二日,赫连恪就命人移栽了三四棵玉兰树在庭院中,当晚,格外缠绵地抱着应小檀,贴着她耳边说了不少甜腻的情话。
当然,那一晚赫连恪的情动还是由他自己解决。
应小檀伴随着耳边的碎碎念,睡得格外香。
而眼下,窗外的玉兰谢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满树青翠,枝桠里写满了夏天。
才起了床,太医就照例过来扶脉看诊,应小檀平安度过了前三个月,坚持服用安胎药,让她腹中的孩子,总算健康了起来。
应小檀脸色红润,对着铜镜,也看出了自己微微丰润的下颚,捧镜自览,免不得笑意开怀。还没高兴太久,花末儿就进来替人通禀,“主子,大妃请您到春晖殿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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