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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柳静芝引得势起,彼时俏脸涨红柳眉倒竖,嗔怒一时激得泪花也现,胸口起伏只是喘着粗气,软剑已将拔出,攥着戳朝于前正是斗相。三位青衫男子被她护于身后,正颓颓坐地,虎视眈眈敌视着身前一行冥袍,地面狼藉一片,桌椅板凳坍倒,碗盘瓷盏碎裂,屏息凝神蓄虎势,一触即发腾龙威,却是暴雨欲来之景。
饶如此热闹当前,堂内不得闲杂旁人,围看的且是没有。两旁厢房门窗紧阖也不见透隙,除了单单汪毓这一处的掩窗,谁人还敢凑这方热闹。
“侯兄瞒得好苦,果真是鬼手门的人,当初却不承认?也欺愚弟无甚见识目盲眼拙,多余交心。”
“哈哈哈,拂水剑兄弟也不甚痛快,你便说是出门游历欲归,何至于踅来至此,我莫归客栈可不在你等的归去途中。老侯我入门一活至今,何曾见我家的客栈接待过柳剑派的人,今日却突访于此,真当我信得你的鬼话,有何歹意是何居心,说来无妨!”
窗缝限于狭小,所观极微,更且视线又被楼梯木阶所挡,汪毓可见者仅柳静芝一人,唯闻男音甚为耳熟,一时苦想不得,待再闻“吱吱吱”之猴嘶当即醒悟——难不成却与先前街集闹市耍猴之人相争!啊呀,那人如何竟是鬼手门的人来!可真是江湖险恶世事无常,此前还兄弟相称一对友人,眼下却戳器相向。
汪毓额前有冷汗渗出,心中庆幸前时多次管住口舌不曾说得好人前辈与万剑宗一事,若真不留心眼遭了歹人的埋伏,眼下自也不知死活,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儿,如何算斗得过一众老江湖。拍了拍胸膛止了乱息,汪毓当即背来铁剑挂上剑囊束好子母,躬身猫于窗后绷紧神经也是,只竖耳细辨窗外,静观其变。
“哈哈哈!你倒先怪起我来,我等食宿于此何有歹意,真不愧为鬼手门,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的本事当真不俗。我类光明磊落玩你不过,叫你等好生阴毒算计,菜中下药一事,竟也干得,实在卑鄙下流为人所不齿!初到贵地不言一尽地主之谊,却拿食饮相毒,不是砸了你自家客栈的招牌,谁还敢来这家黑店。”
有毒!汪毓听罢暗道不好,运气流转全身也摸去心口各处,未发觉异样,呼吸吐纳一如寻常,脉内也不见痛,看来却是不曾对自己下手。
“莫归客栈的名声,却不是我之小几手的伎俩可能撼得的,盛名在外知之难避,如今的莫归,谁人不晓?却能如何。为成事者无所不用其极,久闻柳叶六剑前二剑者,沧浪拂水,刚柔并济,于六剑中也都为佼佼者,内剑阁不出难与争锋,侯某自怕不敌,用点小手段也是难免。再者说,口腹之欲圣人难禁,若要责我需先自责,怎就不学学你的小师妹,粒米不进?”
“呸,你个臭无赖,你家饭菜那么难吃,也配让本姑娘进食?”柳静芝嘴终不饶人,实则色厉内荏哭腔已压蛮势,两位师兄弟中毒倒地生死未知,唯子瑾师兄内力深厚尚能言语,可若及动手时怎番指望得上,何能相帮。也幸自己那时嫌弃饭菜不曾提箸,保得眼下无恙。叹却同那个肩上趴着猴的汉子交手不几合辄便败下阵来,不说又有多少敌人藏于暗处,只知救人无望自保谬极,深入敌窟搅惊虎穴,拔得虎须拍得虎额后还欲离去虎口,如何难事。柳静芝泫然欲泣急得生汗,豆珠一般如雨滚下,只恨自己当初为何任性,偏要留食大堂。
“鬼手门与柳剑派不说新仇,积怨也深,我等两家从来不是对付,此次北上又归,偏偏留我莫归客栈内,鬼鬼祟祟东讨西问为难我柜上掌柜,意欲何为?是探虚实还是示威,你一一讲出,我饶你不死,还给你师兄弟们解药,如何?”
“我初来此处心生好奇愿意光顾多看,这你也要管?偏生本姑娘在派内无人设限,出派无人敢限,来你这么个灰蒙蒙臭烘烘的猪圈狗窝里头,遭得你来管我。你叫我说时,我偏不说。”
“姑娘,侯某念及你一介女流不便动粗,一直以礼相待捱住躁心也是,眼下耐性将近欲不似先前那般好说话。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不说来此的目的,我叫我猴子伙计将你这张月貌花容挠得滥烂,但是说得,我自掏腰包赍一席好酒好肉,保你们栈内相安。”
“师妹,毋听妄言,江湖谁人不知鬼手门言而无信诡计多端,梁子既已结下按你等从不留活的作风,我们怎端活出得。既然子瑾行事不谨落于你手,要杀要剐随你便是,我既殁罢师妹断然不能独活,那时六剑去二再失师父柳如是膝下爱女,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小小的莫归客战可能挡得住我师父与同大师兄滔天的怒火。”
“师兄……我……”
“哈哈哈,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你有柳如是柳承恩做倚仗时,偏欺我鬼手门无人?我门下一主二老四护却是摆设得好看?”
汪毓听来,心中一热:这便是名门望宗的底气么,这个唤作柳如是同大师兄的,却是哪方人物得承如此高看,需得鬼手门举门来对,大丈夫该当如此!只冀日后我也能去个大宗做个栋梁,是他人落难时得以倚仗的底气,如何气概,也叫娘亲父亲面上有光。正想得笑绽心美,心底腾起豪情万丈真如个大侠剑客一般。
“姓柳的我且问你,我鬼手门十二堂遣出堂主散卒流势若干,逾半已是联络不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若蒸发去了无声无形,诚此与你等可是相干!还有何派一起,万剑宗可也在其列?”
“侯兄好多问题啊,这倒是难住我了,鬼手门为何要派人散赴武林,为何又会联络不得,我柳剑派与万剑宗在何列?干何事?”
“不说?”
“说何?何说?来此不为食宿,却还如何?侯兄问得我好是糊涂,你最近又干得哪些伤天害理之事,且提点一两句,容我忆忆。”
“找死!”
闻得一声疾呼,杀气弥散卷盖也如海浪扑排,知得不妙汪毓颅中一热已冲出门外,正朝楼下奔去。客栈掌柜躲于柜台之后,恰正目得汪毓冲出,紧眨双目示意汪毓莫要来顾,汪毓如何听得,好似没有看到一般跃将了去,随手拔出背后长剑,运气提剑觑得势满一剑掷出。
候姓耍猴汉本已出拳势必要砸碎柳子瑾的脑袋,力正发时突觉脖颈生寒,许是锋芒利刃之物恰正朝头上逼来,劲风撕扯得生疼,何敢顶着却去,当下收拳抱臂连撤数步退过。步定当时,只见一柄青芒长剑插立于身前,剑身前半已没入石砖,剑柄露来正颤,剑鸣低吟颇是骇人。
好霸道的裹气飞剑,真真奔着自己性命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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