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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对母子也在秉烛夜谈。
四皇子百里承远在坤宁宫内,和母后相对而坐。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雅的熏香味。百里承远知道,这是周国进贡的香料,不似寻常熏香太过甜腻。因着制法繁复异常,只一小点便价值千金。父皇得了,也只留下一小部分,其余的全在母后这里。
因着珍贵,母后平日里几也不拿出使用,因此几乎无人知晓母后拥有这种熏香。今儿是看着四皇子来坤宁宫时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心中突然有了隐隐的不安;想着要缓解一下莫名的紧张,才让宫女点燃的。
同样的,整个屋内除了母子两个外,伺候的宫女、太监连人影都不见一个。不过,他们知道,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离屋子很远的院子里候着,任何人都不会听到他们母子两人的对话;更何况,坤宁宫的大总管姬公公亲自在门口守着呢。
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面前的茶杯里茶水都是满满的。从刚才百里承远向母后学说了游庭钧的话语之后,两人就再也没喝过一口茶;只是静静地观看着面前的茶盅,似乎能从茶盅上那精美秀丽的花纹里找到答案一样。
“母后,”在漫长的静默后,百里承远浅浅地呷了一口茶,先开口道:“游神医让我们要早作准备。依母后的看法,我们该如何行事?”
摇曳的烛光正好在伊皇后的脸上打上了一道阴影,使得整张脸看上去都显得有些憔悴。和玉妃相比,皇后身上再也寻不出一丝娇嫩柔弱的感觉;只是人在那儿,这样随意地一坐,就隐隐地散发出一股久在上位者的气势。
听了百里承远的询问,皇后迟疑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游神医真是如是说你的父皇的?”
“是,”百里承远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沉痛,“他说,他只能尽力拖延而已。”
听了百里承远的回答,皇后的目光又落在了眼前的茶盅上,默默无语。细细观察,会发现她微蹙的眉宇间似乎隐藏着深深的悲痛。
良久,她抬起头,刚才笼罩眉间的阴霾已消失不见;一双丹凤眼不怒而威,只是在望向百里承远时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舐犊之情。轻启朱唇,询问的话语顺势而出:“远儿,你的黄金羽训练得如何了?”
“黄金羽”是百里承远在暗中培植的一股势力;当初和母后商议后开始组建,母后就再也没有询问过。现在,听到母后第一次开口询问“黄金羽”,百里承远不禁暗暗心惊,当下正色道:“禀母后,已组建完毕。假以时日,定能派上用场!”
“这个时日,是指多长时间?”皇后的话里隐隐地增加了一丝威压。
“最多不会超过一年。”略沉吟,百里承远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好,你必须亲力亲为,万不可掉以轻心!”皇后这回听了,才满意地叮嘱道。停顿了一下,重又吩咐道:“游神医那儿,也请他尽力。不论如何,都要替你父皇想出一个医治的万全之策!”这次的声音里泄露出些许不加掩饰的焦急。
“母后请放心,孩儿省的。孩儿明早继续去和游神医商议,请他务必想出一个医治的法子。夜已深,母后还请早些歇息吧。”百里承远说完,起身告辞。
少顷,在外候着的宫女纷纷进屋;皇后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歇下。
屋外的廊檐下,远远地,掩着一抹孤寂的身影,正是二皇子百里荣皓。
虽说和皇后及其膝下的另两位皇子感情颇深;但生于皇宫长于皇宫,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了。宫中是个跟红顶白的地方,把趋炎附势挥发得淋漓尽致;虽说从小长在中宫,但即便是宫女、太监有时都往往会在看他时不经意间流露出轻蔑的眼神。呵呵,这些眼神时刻会提醒着他不能忘记自己的出身。
所以一直以来,他行事都小心谨慎;既不能像二皇子一样和皇后探讨大事,也不能像八皇子一样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皇后面前卖萌撒娇。虽然皇后对自己也好,但自己总觉得无法完全融入他们中间;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隔阂,阻挡了他们之间的进一步亲密。
就像刚才,他其实几乎是和四皇子前后脚来到坤宁宫的。远远地看见四弟进去了,他还欣喜;心想两人也好几日没有碰面了,正巧可以聚个头闲聊一下。可还没走近,就发现屋里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坤宁宫的大总管姬公公更是亲自守在了屋前。他便明白,母后和四弟有事相商;而这种时候,他是不能进去的,特别是现在这种风起云涌的时候,行事更应谨慎也更要避嫌。
理智在催他离开,不要因此而沾染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从而影响到现在平静的生活;但叫嚣的感情却又让他久久不愿离开,那两条腿似有千金重一样,让他迈不开来。
作为皇室弟子,都有着与生俱来的政治敏感。他已模糊猜到了即将发生的局面,对此事他也从未有过任何奢望;只是他真的渴望,什么时候母后和四弟在商议事情的时候,他也能静静地坐在一旁,甚至参与进去,为他们出谋划策。
有时,他真的羡慕八弟。许是被保护得太好的缘故,至今还带了一份皇宫中少见的单纯。除了对吃食感兴趣,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能勾起他的欲望。因此,他和泰学书院中那位专心钻研美食的皇姑姑倒是结成了莫逆之交;连带着父皇也是看在皇姑姑的份上,大事小事都纵容着八弟,也更加养成了八弟那不谙世事的性子。
此刻,看着四弟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知道母后和四弟事情已商议完毕;看着屋内灯光暗下去了,他知道母后也累了歇下了。在茫茫夜色中,他越发觉得自己的孤单,也越发对亲情有了一种浓浓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