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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涌尴尬一笑,那些封田爵位都是本尊挣来的,本来就与他没什么关系,真的丢了,从本心来说也没什么可惜。何况项羽的西楚政权并不长久,刘涌心知肚明,就是现在保得,五年之后一样要丢。刘涌本尊又父母双亡,尚未结婚,更没什么挂碍,性命要紧,那些财物自然值不得挂在心上,应道:“不怕陛下笑话,财货和性命相比的话,卑职当然还是更爱性命,没有惜财丢命的道理。只是适才卑职已知,都护城监已经在严密盘查,不允许朝中任何人随便出城,我们都已经被禁锢在城中,如今想偷偷出城,只怕难上加难……既然出不得这牢笼,卑职也懒得再多想,能离陛下稍近些,说不定缓急之间还能为陛下再效犬马,卑职也心中甚慰!”结了刘涌还是说了句漂亮话。
熊心道:“所以,孤才让你去找高陵君!”
刘涌看向熊心。
熊心继道:“项王既然要收政,自然不会让官员们乱跑,这是情理中事,孤不询亦知。但如果真想出城,也不是没有办法。如今齐王田市被项王迁为胶东王,高陵君奉齐王之命出使,来彭城见项王,声明其接受迁封之意。但高陵君一向与孤相得,故而早来一日,与孤商议了一些事务。你可直接去找他,他出城时,自可妥为安排,暗自引你出城!”
熊心竟然如此为自己着想,刘涌心中很有些惊讶感动。本尊记忆里面,昨日那位称高陵君的人确实曾经入府密议,刘涌脑中尚能记起高陵君的样貌,至于他与熊心议的是什么就不知道了。适才正在头疼出城无望,却没想过自己出城还可以着落到他身上。
刘涌读史识得这个高陵君,高陵君显在历史上的唯一的作用就是见证了项梁的失败,继尔成就了卿子冠军宋义。高陵君两年前就作为齐国使者出使楚国,来定陶找项梁。宋义认为项梁必败,遇到出使在半道上的高陵君,劝他别急着赶到项梁军里去送死,慢慢走。高陵君听了宋义的话,故意磨了磨洋工,磨到定陶时,项梁果然已经战败身死,高陵君惊叹于宋义的料事如神,把这事当个传奇走到哪说到哪,宋义因此名声鹊起,被认为“知兵”。高陵君其后还建议熊心用宋义为上将。事实证明这是个馊主意,结果宋义被项羽杀掉,楚军落入项羽手中。
刘涌对高陵君印象不深,想着这样一个了了的人物,能引自己出城么?但熊心终究给他指了条路,有胜于无。刘涌点了点头,继续听着,他相信熊心安排他出城一定还有其他的打算,应该另有利用之意,倒想细细听听。
熊心道:“你若能平安出城,便请赶赴方与,与城中任氏庄上联系,任氏财力雄厚,必倾全庄之力助君,请君以此庄为基础,尽力救护周志等大夫,如若来不及,也至少保其宗祠不绝,以解孤心中之愧!”
刘涌眉头一展。刚才在散席之后,他看熊心对周志几人全都未加辞色,还以为熊心已是心乱,连仅余的二三忠臣也已经无心顾及了,却没想到,熊心竟仁善至此,自己命且不保,却仍能尽力为臣子着想。着自己避祸方与,更是第一个想保护他刘涌了。
心中生了一阵感动,诚心伏首道:“陛下仁厚,真帝王之风!”
熊心只是摇了摇头,伸手从案下拿出来一个木盒,倏地打开。刘涌不解看过去,熊心从盒中取出一个只有半只手掌大小的牌子,通体金光闪耀,一出匣就极为夺目。
熊心把这个牌子摊在手掌之中,递给刘涌。
刘涌迟疑地看了熊心一眼,双手拿起,送到眼前仔细端详。见是一个令牌模样,入手沉重,小小一块,却足足有两斤重量,显然是纯金打制,纹路诸多。刘涌大讶,知道是金牌令,却心下疑惑,须知熊心已经被架空,这金牌令以往虽然高贵异常,但是从明天起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价值了。熊心总不会是准备让他拿去卖金子吧?那倒确实很值些钱的。
熊心道:“这块令牌,见之如见寡人。虽然在眼下的状况,它能起的作用已经很有限,但至少有几个地方,还是有用的。你到高陵君处,出示此牌,他定会帮你。到方与任氏庄上后,庄主任晴看到这块牌子,她也会知道该当如何做。”
刘涌明了,无限感慨,迟疑下问道:“我可以问一下,这位任庄主与陛下……是什么关系吗?”
熊心笑道:“你是在担心她会和历阳侯、临江王一样变节,拒不受孤家之令吗?“
刘涌汗颜,自己那点心思,果然完全逃不过熊心的眼睛。
熊心道:“你多虑了,这位任庄主,便是我的亲生女儿,她与她的弟弟执掌着这个庄子!”
刘涌又是吃了一惊,感叹莫名。在刘涌本尊的记忆中,熊心一直对外宣称自己的子嗣都已经在楚国抗秦战争中殒命,这几年里虽然府中也有纳妃,却一直没有立王后,也没听说熊心再有生育,坊间多传闻熊心年岁已高,恐怕再难有后,有好事者已经开始猜熊心百年后会传位给谁。却想不到他竟然藏了两个孩子!
“楚国亡时,身边的人尽遭非命,我只救出他们两个……”熊心道,“后来众人推我作怀王,与秦朝对抗,此事九死一生,我不愿再暴露至亲,便作了些安排……你到了任氏庄上,自然会明了。”熊心顿了顿,说,“好了,我和你说第三件事!”
刘涌肃容,将金牌收好,看向熊心。
熊心却沉默了一会,方道:“你也可以先替我想一想,如果我想办成这第三件事……应该怎么办?”熊心看着刘涌的眼睛道,“怎样能让项王在一个月之内不动兵戈!”
刘涌一怔,他完全听糊涂了,迟疑问道:“为什么?”
熊心摇头道:“此事说来复杂,如今没有那么长时间详细剖解与你,但此节关系重大,左右天下命运。如果可以做到,孤死可瞑目!“
刘涌有些蒙,且不说项羽用兵如臂使指,脑袋长在他自己身上,何时用兵,怎么用,自然由他项羽作主。即便真有办法,他刘涌刚刚穿越过来不到一天,对这个世界,除了史书所载的那寥寥数笔之外,可说是一无所知,如何能想得出来?
刘涌看着眼前的熊心,缓缓地摇了摇头。自思熊心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再理会,怎么又会突然关心天下命运?天下汹汹几百年了,战争已成家常便饭,一个月不动兵戈有何意义?这个老人到底在想什么?刘涌觉得熊心实在太不易理解,哪怕他先前对自己剖白了那么多。
熊心显然没指望刘涌能答出此题,只点头道:“不妨,那么你便代我去问一个人,韩国司徒张良。”
刘涌一呆,脑中一阵轰鸣:“张良?”
熊心点头,续道:“前日里项王行军回楚,路过韩地时骤然捕了韩王,贬之为穰侯,将其押在军中,掳了回来。韩国王廷没建起多少时间,群臣皆散,军队也被项王兵不血刃便收并了。司徒张良本来随项王军从关中一齐返韩,项王在韩国突然虏了穰侯,张良只好请从,随穰侯一齐来了彭城。这位司徒大人非比寻常,智计百出,孤曾与他交谈,见识高卓,你代孤去请教于他,定有所获!穰侯韩成孤也见过,穰侯耿直良善,奈何失之刚硬,时而不通转圜。他在汉王刘季西征入关攻取韩地时,得了汉王之助,除沿河一线以外,已经几乎尽得韩地。想必穰侯很感激汉王,后来项王也要入关,行军渡河到了韩地,穰侯劳军时,竟向项王说出‘沛公已破关中,鲁公何必再入’的话,项王恐怕从那时起已经厌恶了穰侯。如今削了他的王位看押起来,穰侯的处境是比我还要糟糕呢。”说完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