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正天上人间愁浓),接着再看更方便。
让祝福写满四月的天空
四月的天空,温润而明媚,柔风吹开春日的画卷,繁华铺开一地芳菲。小燕呢喃,流莺低吟,浅淡的阳光在萋萋芳草里撒下流金的记忆,就让凝望的眸在闪亮里沉醉,这满眼的春色,满眼的葱茏,可是在为您唱响一支祝福的歌谣?
倚在春天的窗台,看木棉树高大挺直,那么颀长,那么坚定。在岁月的路口,每一个季节总是以一种不屈的脊梁,沉默伫立,在黑白交替中如大山的静谧和深邃。像您,我的爸爸,又多么像您在风霜雨雪中坚强而挺拔,为我们撑起那片晴空的身影。
三月的木棉花已经褪尽,随之而来的是满树青葱,深深浅浅的绿意站在枝头,仿若深情的呼唤,昭示着生命的蓬勃。我守在三月的最后一天,采一缕春的柔媚,满携着感动和温情,打开我如潮般波涌连绵的记忆,为您的生日敲下一段微澜心语。
记忆中的您是温和煦暖的,自始至终,都未曾责罚过我。有时候我调皮捣蛋惹您生气,您也只是伸出温暖的大手把我抱在怀里,那种透着温暖的威严会让我瞬间明理。这和风不仅对我,对其他人同样如此。记得那时候,每天都有大人或哥哥姐姐来找您。大人找您是想把孩子转到您班上去,那些孩子找您是来补习功课。即便是周末,难得的休息时间,您也会不厌其烦地送走一批又一批。往往等到忙完,我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小脸惨兮兮了。您满脸歉意地抱起我,一边喂我吃妈妈热了好几次的饭菜,一边逗妈妈和我开心。那些温情细腻的家言絮语常常让这小小的饭桌即便在寒锁小窗的冬日也充溢着融融春意。
记忆中的您是儒雅而帅气的,三七分的头发温驯服帖,整洁而干净。鬓边略带一点自然卷,这使得您看上去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您从不粗口和脏话,表情沉静而温暖,面带微笑,那么有亲和力。与人谈话时您会身体略前,两眼炯炯,就像一个仁厚长者,随时准备接纳所有的爱或憎的声音。发表见解时您眼神发亮,自信而笃定,侃侃而谈让人不得不洗耳恭听。
记忆中的您是博学而健谈的。平时有空,就会有许多新奇有趣的故事源源不断地讲给我们听。以至于小时候我经常求您给我肚子里也放一些,好让我在其他小朋友面前露一手。您总是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脑瓜说:“用心听,自然就装进你肚子了。”因此,每每听您讲话,我都格外认真,然后熬有介事地在孩子堆里滔滔宣讲,惹来一大帮跟屁虫,对我亦步亦趋,有求必应,只为听我从您那里偷来的一斑豹翎,极大地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
记忆中的您又是那么祥和安静,喜欢把自己放逐在厚薄不一的书堆里。那时候,常常见您捧着一本书,桌子上笔和纸是必备的,看到精彩的东西您会信手摘抄下来。那时候的您不需要任何人打扰,一言不发,认真而专注。您知道么,那时候我多么羡慕您啊,爸爸!因为妈妈在这个时候从来都是维护着您那份宁静,一些诸如挽毛线买酱油之类的小事情自然落在我头上了。有时候我愤愤地对妈妈说:“长大了我要做爸爸,就不用帮你做事了!”惹来妈妈一阵开怀大笑和您的莞尔会心。
记忆中的您对我严而有度。您从小就开始培养我阅读的习惯,看书的时候,必会给我准备一本,而且规定读书时间。其实那时候我早已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即便是为了我那帮小粉丝的崇拜,我也会认真阅读。或许您那赞许的一瞥,就是我最高兴的时刻了。在您耳濡目染、日积月累的感召下,四年级时我已经囫囵吞枣地看完很多名著。您不仅让我阅读,还培养我的写作习惯。您给我买了那时候很漂亮不可多得的日记本,要求我记下每天的心情或摘抄的经典词句。这让我写作文时一点也不费心,洋洋洒洒仿若天成,可圈可点一语惊人,每次作文课都会让老师当做范文来读,惹来不知几多艳羡。
记忆中的您是忙碌而快乐的。您在灯下备课、批改作业的时候,表情凝重而专注,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项庄重的使命。我在旁边看着您用那支色泽艳丽的红笔,划下一个个长长地勾时,那么优美,那么流丽,小小的我是多么惊奇和佩服呀!我常常对您说:“长大我也要跟你一样,当老师!”您会心地拍拍我的头,投以赞许和鼓励。也许源于那时候的情结,以至于我现在,果然实践了当初的理想和诺言。
记忆中的您是温柔而体贴的,对妈妈言听计从(当然,妈妈的好是大家所公认的),对我则宽容和宠溺。有空的时候,您就是家里的快乐源泉。您会带我们出去郊游,一路欢歌,放飞心情。您也会亲自下厨,做一道自认为拿手的菜式,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看着我们品尝时的表情。您还会主动帮妈妈做家务,跟我一起聊最近学习和生活中的烦恼跟困惑。那些琐碎的问题或许并不能得到解决,但是会在您的那份温情体贴里得到正确引领。
记忆中的您是博大而宽容的。多年的教学生涯,您已是桃李芳菲,他们都是挂在您嘴边的骄傲。但是在您心里,从来也不曾放下那些并不是那么突出拔尖的学生。您常说,人的天分各有不同,做了自己该做的,问心无愧,就是最大的出息!而对于我,在我失意难过的时候,您总会用您那敦厚的包容和鼓励,在不知不觉间让我走出那些生命中的低谷;在我小有所成沾沾自喜时,您只是不经意地点醒,让我感到自己的无知和渺小,然后向着更广阔的天地游弋。
亲爱的爸爸,今夜,我借着春风的暖意在这里吐出心中久藏的眷恋,您听到了吗?您从那个暖暖的四月走来,从此让温情和幸福充盈着这个家,二十多个春秋,我在您的音容笑貌里长大。此刻,我是那样安静地陷在您的回忆中,敲出心里万分之一的感怀,这丛微语的心情文字,难以表述您温暖坚强一路呵护我成长的点点滴滴。
亲爱的爸爸,当季节变更的脚步又走到了这个暖暖的四月,我是多么欢喜,又是多么惆怅。您生命的年轮又画多了一圈,您曾经微卷的鬓角又染上几丝轻霜?木棉花落了,可是那新绽的青翠比去年更光嫩。亲爱的爸爸,我多么希望您就是这窗前高大的木棉树,在每一季春风里都会青葱如昨、永驻时光!
亲爱的爸爸,今天是您的生日,我没有多么华贵的礼物给您,只有这最真最深的祝福和祈望,在春风沉醉的静夜里漾起,化作一缕幽香,恬淡您美好的梦境。就让我的祝福随风,永伴在您身边,愿您永远微笑,永远健康!让我的心语写满四月的天空!
亲爱的爸爸,如果有来生,请让苍天作证: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女儿,偎在您坚实的臂膀里,做世上最幸福的那个女孩!
斑竹泪青青
父亲的伞撑在天上,顺着边沿淌下的雨水,仿佛是一个见证。伞柄上的橙黄的斑点,还是那样明,似眼睛,似星星,述说着人生的脚步匆匆又迷蒙。
小时候,父亲的威严早早地建立在我的脑海里,使我敬畏自心底。不只是我们兄妹六人,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就连几个堂兄妹,对他也是敬畏有加。一次吧,被教书的三爸宠坏了的胖子哥发飙,坐在崖畔边上要往下跳,急得三妈在当院“社哟——社,好我的岁先人哩,你起来,要啥都成……”
她越是哀哀戚戚,胖子哥就是坐在那里不离开,我们哥几个围在崖畔边上,干瞪眼没办法,心说:这可咋办呀?父亲可能在灶房吃饭吧,一听三妈又在哭闹,心里明白了三分,撂下碗走了出来,只大声喊了一句:“谁要弄啥哩?”胖子哥便灰溜溜地爬起身来向场后跑去。一场危机终于解除了,三妈长舒了口气,他却像没事人似的,拽着我们小弟兄几个搞起“攻城”的游戏来。
国国是四爸的大儿子,和我一般大,但在哥几个中最调皮,打拳钓鱼的游戏他最拿手,村院中的小孩子无不怕他,因为他的“空脚”(扫堂腿)老厉害了。但他也有惧怕的事,就是,每每剃头的时候,就连蹦带跳,哭闹不止。这时候,四妈总爱说:“别吼啦,你伯来啦!”他的哭声立时止住了,睁开半眯着的一只眼睛一瞧,发觉上当,又哭闹起来,比刚才蹦得更厉害了。这时,到生产队饲养室喂牛的父亲路过老院门口,被爷爷叫住,走了进去。四妈正手忙脚乱的,一看父亲来了,仿佛见到了救护神,急得不知说什么好,一只手使劲扶起国国的头,嘴里念道:“哎哎——!”国国一听妈妈不再求他,语调里带着惊喜,觉得不对劲,赶紧止住了哭闹,直起身来挣脱妈妈的手臂,乖乖地走到木凳子前,接受这迟来的“洗礼”。
父亲对我们自小要求就很严,他生气的时候并不动手。记得有一年冬天流行水痘,大人也闲了,整天把我们关在家里。可下了雪,我们小哥几个就闷得慌,觉得心焦,啊哦,是该堆雪人了。于是我们就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地想溜上场去。可谁知,父亲正在大门口扫雪,这可怎么办?我们大着胆子,想悄悄地从他身边绕过去;一个过去了,他还在扫;第二个过去了,他猛抬头看见了:“嗯!你这帮小鬼——”他说着,嘴向一边使劲一撇,大鼻子还直着。吓得我们灰溜溜地撒腿跑下院中。
小时候,我只违过父亲的一次意志,就是八岁那年父亲让我上学,我非但不去,而且大着胆子喊了他的名字。于是他顺手捞起一根竹扫棍,没头没脑地狠命地抽下来,我哭喊着:“妈呀——妈呀……”卷起书包跑着上学去了。
这可要怪邻家的叔叔,他说:“学校的姓寇的老师可歪(严的意思)了,说不定就教你。”我说:“我怕!”
“怕就不去学校了,你还小。”
“可我爸让我去!”
“那有啥难的,他硬叫你去,你就喊他的名字,他就不让你去了。”
结果害我挨了顿揍,我好几天都没理他。
好在有几个同学逃学,父亲也知道这情况。加上我不会写字,让哥哥写,结果不满意,我便以老师的话当“挡箭牌”,滚到炕角冲家里人喊到:“老师让星期日的作业,写的和书上印的一模一样。要不,就不让去学校。我不念了,祥子人家都不念了。”父亲无法,苦笑着,便不再勉强我去学校了。一晃到了第二年九月一日,我背着书包,屁颠屁颠地上学去了。母亲笑着对父亲说:“你看到了年龄,不用你说,人家就知道上学时咋回事了。”
从那以后,我再没有逃过学,从小学一直念到中学,念到师范,再工作,再进修,一直到今天的研究生,我还在学,成了名副其实的“书呆子”。可父亲在前几年已经去世,不知他还赞不赞同我这不同流俗的拗劲?
父亲没有多少文化,但他的威望在方圆是极高的。他善良淳朴,好急人所难,排纷解难,主持公道。谁家有个不接不到处,只要他知道,就会想法设法帮助人家;谁家邻里兄弟发生矛盾,连村干部都“清官难断家务事”,只要找他,他一句“豇豆一行,茄子一行,行行清”,就给裁决下来,当事双方就瞪着眼睛来,眯着眼睛走了。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年夏天,耀州的一个小伙子找他,说是要认母。父亲已不再喂牛,因为在城边修路,负了工伤,被提拔为副队长。但,大家还习惯叫他“未哥”或“未叔”。“未”,是爷爷给他取的小名,大概是时辰吧,三爸叫“乾”,四爸叫“老福”,而五爸却叫了“虎”;在大家里,大伯没有“出五服”,再老哥几个中为长,父亲排行老二,他的孩子管父亲叫二爸,因此我们堂兄妹就顺着叫下来了。
父亲便给这那小伙子走了。到晚间才回来,他对我们啥也没说。后来从母亲口中才得知,那个小伙是陈家的玉兰姨早年生在耀州娘家的儿子。陈家的老掌柜过去在国民党手里当过镇上的保长,规矩多,就不许媳妇把孙子带进门,于是玉兰姨娘家人就只好把孩子送了人。世事无常,其时老太爷已经去世,玉兰姨的丈夫在儿子出生不久,到九里坡放羊,帮人到破窑洞里挖白垩土给塌死了。玉兰姨从此寡妇抓(养的意思)娃,生活艰难,好在陈家人护群,邻里也不遗余力地帮助,才总算能维持生计。
如今,长大成人的长子来认母,玉兰姨当然乐意。但她拿不住大家族的事,父亲便去找陈家的老二——新宝叔。新宝叔和父亲年龄一般,小时候有昏厥症,一次他在野坡里昏倒,父亲救了他,从那以后,他们的关系就很正,他家富有,交往广,但有什么好的总带给父亲吃。父亲说明来意,并介绍小伙给他二爸行礼,新宝叔看父亲同意这事,也不好反驳说:“是这样,只要我妈同意认,我就答应他们母子相认。”陈家的老太,个子挺大,胖乎乎的,整天不干活,每每经过她家门口,就会发现她老人家拄着拐棍,蹲在大门墩上晒太阳。她家法严,动不动就罚媳妇孙子的跪,村院中人送她一个最相称不过的外号——佘太君。你说,厉害吧!
去问,她怎会同意呢?玉兰姨拗不过,母子只好哭哭啼啼,做骨肉分割,那场面叫人揪心。父亲无法,只得打圆场:“俗话说‘生母没有养母亲’,小伙子,你先回去,待给你二老养老送终了再来相认吧。以后,走到村里,到叔家喝茶!”
但父亲的文化也不低,他常对母亲说:“娃们能念书,尽管让念,念到哪里,我就把他们供到哪里!”
母亲有时也对我们讲:“你爸虽是村小文化,但却是念书年的最好的。当年,延安来人到村小要人,先生让他和你天学伯写字,人家就选中了你爸。可你爷爷抽大烟,家里孩子多,缺劳力,你爸是老大,结果他留了下来,你伯就去了。”我们便好奇地追问:“我天学伯是哪个?”“就是二队咱的本家,逆天英伯他兄弟,过去在外地当兵,如今转业回来在咱淳化县当县长的那个。”母亲回答。
由此,我们便对父亲肃然起敬。读了许多的书,却更加孝敬他和母亲,没有丝毫小瞧他们的意思。
大概是一九八六年吧,那年夏天麦子大丰收,当时农业机械化程度还很低,干活主要靠人力。一大早,父亲啃了个馒头,喝了些茶水(这是他早起的必修课),就到地里用大链把麦子删(割)倒;随后,我们跟着母亲在他后边,边刨、边捆,然后分摊把麦个子蹲在地理,准备第二天再拉。累了一整天,回到家里,粗略地吃了晚饭,我们姐弟几个便倒头就睡。一觉醒来,不见了父母亲,以为他们早起上场去了,就没在意。不一会,母亲推门走了进来,喊我们:“快起来,快出来啦,弄嘎子到地里拾麦去,我和你爸爸麦子都拉完了。”
啊,原来他们是连夜晚,套着牛拉架子车,就着月光,一车子,一车子,硬是把三四亩地水田的麦子拉完了。我们姐弟几个只有沉默着,赶紧穿上衣服,潦草地吃了些东西,就上地捡麦子去了。
前多年,家里有一个苹果园,在母亲去世后,这是父亲唯一的劳动场地,他钻进去几乎整天都不知道出来。每当别人奉劝他;歇着吧,儿女都能过得去,只要人家把好吃的给你背回来,你还图啥哩?他自豪地说:“你看,我的果园比有的小伙子管的长得还要好!歇着会生病,轻来轻去扳倒山,再说这也是个玩弄。农民吗,不种田,干什么去?”
直到他去世那年秋天,他在雨地里把苹果下完,装袋放在哥哥的院子里。后来,哥哥卖了苹果,他也没计较什么,我又能计较什么呢?他的宽厚遗传给了我,但愿他的勤劳坚韧也能遗传给我——我想,这是我从他那里继承来的唯一可贵的精神财富,会支持我读过所有的艰难困苦!
中秋节本打算回家一趟,但,假期短暂,故园荒弃。寂静的夜里,忙着写作,猛然想起,父亲当年用过的黄油布伞如今还在窑口上挂着吧。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林,它该破旧不堪了吧。但伞的竹柄杆上,已被父亲生前摩挲得光滑无比,那上面的斑斑点点耀眼夺目。那是哪种竹子做的呢?我没有去过南方竹海,觉得它应该叫“斑竹”或者“湘妃竹”吧。斑斑点点的,是我思念父亲的眼泪吧,永远流淌在岁月的风里。
我会永远告诫自己: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父亲是农民,我身上流淌着农民的血。我会在自己的田地上不停地耕耘一辈子,挥洒血汗,相信在某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定能收获太阳饱满最的光辉……
父与子
眼看着清明节到了,我记起了父亲,就让老婆到街上买纸穿些纸钱。
父亲是一个矿工,在井下干了三十多年,还未等正式退休,就因为严重的风湿病提前病退。父亲回到老家后,吃药、打针,长期服用激素药,在抑制病痛的同时,药物也腐蚀着他逐渐脆弱的神情和躯体,时常痛疼难忍,也下不了床,时常在床上痛哭。就这样,父亲在老家熬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五年,对于父亲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今天早早起床,我吃完早饭,就带着纸钱给父亲送去。在路上,见到行人多半是带着纸钱去上坟。
天色低沉,阴云浓浓的,再多的风吹来,打在脸上直觉得冰冷,但,吹不散天空上的阴云和心头的失落。如果父亲还在,多好!起码回到老家就可以看到他,即使他不再健康,躺在床上呻吟,存在,对我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如今我何处寻他?
雾色渐渐淡去,远远地看到一堆黄土,那就是我的父亲!碧绿的麦田里,每一脚踩下去都沾满凝重的露水,一点、一点地靠近,露水一点、一点潮湿了我的脚步!
父亲在我记忆里,是一个身体强壮的人,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上班,来回有五十多里路程。有时寒冬、有时酷暑、有时深夜,就这样春夏秋冬、春夏秋冬来回奔波了二十多年!那时农村的路,还是土路,好一点也是石渣子路,遇到雨天,我可以想象他的艰难!我曾经算过父亲这一生走过的路程,不知不觉也有二十万公里,足足饶了地球五圈!
然而家,那个在村落中的小院,是他这一生奔波的原点!
我的父亲不善言语,人也实在,母亲常常说他心眼实诚,父亲只是笑笑,也是无奈,谁让他就是这样的人呢?记得儿时那年连下了几场大雪,我是记不清了,只是母亲常常说起,“你父亲啊,知道家里没有面了,就在矿上食堂买了些馒头送回来,来到家放下馒头,连休息一下都没有,又赶回去上班,那年的雪大啊!路上的积雪有半尺厚,他有时要扛着自行车前行!”。每每听到母亲的话语,我都仿佛是看到过父亲,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一点、一点消失在风雪里!
我的父亲不修边幅,常常是风来雨里去,就那辆大架子自行车,就那身灰色衣服,常常是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就知道是他走来。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母亲走亲戚去了,我没有想到父亲来到教室来找我,说是要把钥匙交给我。事后同学们都笑我,“怎么你爸爸脸那么黑!”,其实我知道我的父亲不能说英俊潇洒,只是一个普通的矿工,但我还是感觉到了自己多少有些自卑,仿佛是父亲给我了这份自卑的情绪。
在人生的关口上,哥哥上大学,妹妹上小学,指靠父亲的工资和母亲在地里的收获难以支撑,在面对升学的问题上,我最终选择了上矿工作,始终觉得虽然帮不上父母什么忙,但可以减轻父母肩上的重担。但工作以后,我才有些后悔,因为煤矿的艰苦环境,是一个十九岁的躯体有些无法承受的重量!我羡慕那些同龄的孩子,虽然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想着,想着,泪水在井下好几次流下。我开始了艰苦的自学之路,也在心底默默地埋怨父亲,是他没能保护我,是他迫使我改变了人生的航线!
父亲在家养病的那几年,我很少回家,即使骑着自行车,也用不了一个时辰,但我没有回家。在外面就像一个漂泊的孩子,独自在人生的路上挣扎着!直到有一天,接到大哥在医院打来电话,说父亲病情严重了,我到医院去看他,当时父亲,已经是靠氧气机呼吸了。那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那也是我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我很自责,即使今天买再多的纸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在他生前的时候,多关心他一下,陪他说说话,也许今生就无遗憾了呢!
如今,父亲在坟头里面,我在坟头外面,阴阳两隔,那燃烧的纸钱可能带去我的哀思和愧疚?我对着父亲念叨,“爸爸,您收下吧,儿子看您来了!您在那边还好吗?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您的孙子,我们都会好的!”
我记起梵高的诗句:“只要活人还活着,死去的人总还是活着。”
是啊,父亲,只要儿子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您就还活着,在我的心里!
忆父亲
父亲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我家正好相反。因为我母亲是一名教师,她对待我们姐弟三个,就跟对待她的学生一样的严厉。可父亲却不同了,他对待我们,真的可以用溺爱来形容。记忆中,无论我们姐弟闯了多大的祸,父亲都没打骂过我们。我们如果有什么事情,比如说开学要包书皮了,订本子了,或者是学校要交什么钱了,或者是要想吃炒瓜子了,爆米花了,就都等着父亲回来和他说,而每次父亲都能满足我们的要求。还记得我和妹妹很小的时候,因为父母上班,每天早上父亲都会把我和妹妹送到姥姥家,到了姥姥家,父亲总是要坐一会儿才走,这时,妹妹就会在父亲的头顶上给他扎个小辫子,父亲要上班走时,妹妹也吵着不让摘下来。为了不让妹妹闹,父亲就用手捂着头走,一直走到街口转角处,妹妹看不见了,才扯下头上的头绳,抚平头发匆匆而去。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情景:高大帅气的父亲,穿着一身笔挺的蓝制服,为了哄他心爱的小女儿高兴,任由头顶立着一个红头绳的小辫子……他那时遮遮掩掩、啼笑皆非的表情,至今还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
父亲还是个善良宽厚的人。从部队转业回来的父亲,不但有口才极佳,更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他先在村里任治保主任,后又调到乡派出所任文书,派出所里所有的卷宗和材料都是出自他的手。村里谁家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会找他去帮忙。记得有一年,我们村里有一个青年,进城的时候被车撞死了。城里的那个肇事司机托了熟人,狡辩说主要责任不在他,死者要负一半责任,按规定赔偿只能赔五千零二十八块钱。可怜那死者家里困难得很,又没有什么门路,只有年迈的老父老母,还有妻子幼子,一家人听了这个消息,更是悲痛万分,可又一点办法没有。父亲知道了,主动去帮忙,就凭一个自己人,收集证据,上下找人,整整跑了半个月,才使得肇事者认罪,赔了一万二千块钱。拿到赔偿金的那天,死者的妻子都给父亲跪下了,还要给父亲二百块钱(父亲那时的工资每月才四十块钱,而且为了跑这事,他自己还搭了不少钱),父亲拒绝了,他说,我帮忙不是图你们的回报,只盼着你能把孩子好好抚养大,好好孝敬老人,就行了。父亲的这次帮举动,当时在村里,可真的算得上是一桩美谈了。
父亲也是个正直大气的人。他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从不会为自己的利益算计别人。弟弟出生后,父亲不满每月的那点工资,就合伙去和别人做生意。都说是无奸不商,可想而知,父亲哪是做生意的料呀,几年下来,就赔了好几万。最后一次,又听信了别人的话,去和人家合伙承包了一个农场,还从村里带去了很多工人。可那年由于年头不好,更因管理不善,父亲又赔了。赔了自己家的钱倒不说,可那些工人的工资人家不能不要呀。于是,快过年的日子里,家里常常是坐满了讨债的。有好心人告诉父亲说,你都赔了,还给他们开什么工资呀!再说,又不只是你一个老板!可父亲却说,我赔了是我的运气不好,赔了也不要紧,可工人干了一大年活了,我不能让他们白白辛苦一年呀。父亲一面天天温言好语的和工人们说着安抚的好话,一面天天出去借钱,甚至花高利息去“抬钱”,终于在春节前把那些工人的工资都给结清了。记得那天父亲长出了一口气:这下我也可以过个安稳年了。可那年的春节,我们家却因为没钱而简单的很,但父亲却一直是乐呵呵的。也正因为有了父亲乐观的心态,那年的春节我们全家才不会觉得太难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