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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葛的笑声不算大,胜在音色清脆且相隔不远,那算命先生蜜金脸皮顿时浮起些红来,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签条卜辞拢了拢,一双手合在宽袖里搓弄一番,好容易才定住了神:“适才在下使姑娘受了惊,心中十分有愧。姑娘今儿这卦钱便省了,也不过听我胡言乱语几句。”
黛玉抚了抚胸口,见此人实在诚恳,想来只是一时疏忽,因凝眸笑道:“并不打紧,实在是我这破烂身子比别人弱些了的,与先生倒无甚关要。我方才问了菩萨,所求皆有回应,如今倒是懒了骨头不愿那些麻烦的,但测一字可否?”
算命先生将跟前儿的文房四宝一一地摆置了,拂袖道:“请。”
黛玉略思索了一阵,提笔写下个“黛”字。
那算命先生眼睛一亮,黛玉的字,风骨之佳,实难言表。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红莲映水,碧海浮霞。
“姑娘好字,卫夫人风骨已然有八分了。”
算命先生平生不过痴迷两物,一乃书法二则领兵,世人多偏好天下第一行书的王右军书法,他更是其中得了神韵的。自然王羲之书法的启蒙老师卫铄这位奇女子他也是十分心向往之。晋人钟繇曾盛赞卫夫人书法为: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更兼之卫夫人风姿清傲,气节孤然,乃是真真儿的巾帼不让须眉。
见黛玉那笔字已然是大成了的,故而不自禁赞了个“好”字。
黛玉抿唇笑了笑:“先生谬赞,不过是家学缘故,粗粗临过一二日的
,夫人学究天人乃是女中豪杰,黛玉并不敢厚颜。”
算命先生更是喜她谦逊宜情,口气神情竟一味地放柔了,瞧得一旁的慕葛啧啧称奇。
“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笔。用黛者,无非形容秀美的闺阁女子,所谓女卫悦己者容,姑娘却是有段好姻缘了。”
女孩儿眼珠子略转了转,似是羞赧地微垂了头,嗫嚅道:“......先生慧眼,但请、但请为我算算那位......”
算命先生似是不太习惯般扯出半个笑来,道:“这黛字下方乃是个‘黑’,自古黑水玄德,这一位,却是天下十足尊贵的那一批。黛在西方,金主西方,他想来不是个文职,当是领兵驰骋于战场的,恐怕性格并不会过于温柔妥帖。黛石又可用来写字,姑娘那一位却也是有些志同道合的,日后总也不至过于生疏。”
那慕葛一时脸色变化,扭过头去笑得十分乐不可支,算命先生隐晦瞪了她一眼,颇有些恼怒意味。
正值此时,紫鹃疾步走过来,覆在女孩儿耳边细声说了一句,黛玉听毕,乃朝算命先生福了福身,歉然道:“天色渐晚,家中幼弟已在外等候多时,黛玉也理当归了。先生字字珠玑,小女子当铭记于心。”
继而又转向慕葛:“姐姐为人雍容大气,黛玉十分钦佩,来日必要与姐姐好生交往一番,但请姐姐不嫌弃黛玉才疏学浅才是。”
慕葛笑道:“妹妹说得哪里话,我竟觉得该是我所学不及你万分之一罢。你且去了,改明儿我收拾收拾,换身好衣裳,自晓得往林学士府上去的。”
黛玉忙应下了,又与她分说几句方匆匆地去了。
慕葛一手在那算命先生脑袋上拍了拍,戏谑道:“也不知是谁先前儿百般地不乐意,怎么着,这会儿见了真面目,便恨不能把眼珠子摘下来黏人身上了?“
算命先生冷着脸拍开她手:“有那么多功夫看我笑话,不若想想办法如何解决你自己的问题才是罢。”
慕葛脸色一时铁青,那算命先生却不顾在场许多人诧异惋惜,乃自顾自地丢下一地签条红纸去了,女子瞧着那潇洒背影,咬牙骂了一句:“兔崽子,过河拆桥倒是学得十分好。”
回到林府,莲香服侍着贾环沐浴过后,主仆二人方往林海处用饭。
林家父女一贯口味清淡,为人也不是奢华铺张的性子,除下宫里赐的一碟八宝鸭子并一笼豆腐皮儿虾仁包子,也不过摆了四菜一汤,俱是时鲜干净的菜式,加之做工精细,三人吃吃笑笑却也怡然自得。
“下午那会儿报喜的人来了,环儿你这回合该是中了解元,我倒巴巴儿地要去找,你竟不慌不忙地带着玉儿去了元贞寺,想来心中十分有数。”待漱过口饮过茶后,林海方笑眯眯地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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