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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云听贾宝玉一日好过一日,心里头也放下心来,贾母中风,宝玉卧床,她虽有三春姐妹能来往,也寂寞的很,唯有宝钗能慰藉一番。
她正在屋里头发呆,袭人抱着个小包袱笑道,“姑娘好生悠闲,可巧我有件事烦你。”
史湘云道,“快说快说,我正闲的难受呢。”
袭人将包袱放下道,“宝玉才要好,屋里头都忙着服侍,起居饮食没有不要操心的,只是到底过年了,衣裳还没得呢,他又不穿针线房的手艺,我只好来烦你了。除了鞋子荷包,顶顶要紧是两件新中衣。”
史湘云脸一红,“这东西不比鞋子,哪里是我好做的。”
袭人道,“我的好姑娘,你还信不过我么?我不说,你不说,哪个知道?好歹帮我这一回。”
史湘云道,“罢罢罢,多少忙也帮了,也不差这回。”
贾宝玉的中衣自然是上用的好料子,只是白花花的一看便知是中衣,史湘云怕人瞧见,便每日闭门做针线,除了服侍的翠缕一个不知她在缝什么,贾母屋里的丫头还笑了她一回,琥珀好口舌,笑道,“史大姑娘原说在侯府里头被婶娘使唤着做针线,每每做到三更半夜,不想如今她婶娘不在,她还是这样用功。”
翡翠道,“虽史家外放了,可史大姑娘难道孝敬长辈的针线不送吗?真真是可怜。”
不想到了贾家送年礼出京的时候,史湘云竟是半点东西也无孝敬的,琥珀嗤道,“看你们几个说史大姑娘可怜,不知她每日闭门这针线做到哪里去了。”
这话原私底下说,偏被贾元春听见了,她何等精明,派了人打探便知是袭人先送了包袱,史湘云才开始闭门做针线的。她知道王夫人深信袭人,是给宝玉留着做姨娘的,所以并不点破此事,只是暗自留心。
贾宝玉暗地里叫了几声颜如玉也无人理他,平日里见得最多了除了贾元春就是王夫人,有她二人坐镇,丫鬟们个个不肯同他玩闹,不由同来探望的三春抱怨道,“在太太这里虽好,却闷得慌,不比从前自在。”
迎春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垂头坐着,探春道,“原是二哥哥病着,才显得闷,等你好了,谁还拘着你不成。”
贾宝玉仍是不开脸,闲话几句忽问道,“宝姐姐好些日子不见了,难不成也和我一样在家里闷着?”
探春道,“宝姐姐特意请了嬷嬷上门,在家学规矩呢。”
要叫薛姨妈说,这哪里是嬷嬷,分明是讨债鬼,也不叫学规矩,叫活受罪。
她家请的这个金嬷嬷,果然如外头说的那样十二分的贪财,每次教导宝钗,都要先索要钱财,不然就借着规矩折腾薛宝钗,要么泼水要么罚站,偏还装模作样说是为了薛宝钗好,宫里规矩大。
饶是薛宝钗这样的人物也不免气苦,险些翻脸。
还是薛蟠心疼妹妹,同薛姨妈道,“既她喜欢银子,给她些也就罢了,妹妹金尊玉贵的,难道还比不上这些银子?”
薛姨妈道,“不是心疼银子,实在是个无底洞,做了鱼要鸡,给了银要金,半点不如意就折腾你妹妹。”
薛蟠急道,“那还是我去打发了这老虔婆,只是嬷嬷实在难找,怕是耽误妹妹。”
薛姨妈叹道,“还能怎么样呢,儿女都是债啊。”
不想薛蟠又道,“妈不如让二太太去求求林家,我先前打听了一个顶好的嬷嬷休养在家,从前是太后宫里头出来的,只是人家说是要送去扬州给林家当教习嬷嬷的,不肯答应呢。”
薛姨妈疑道,“哪个扬州的林家?”
“就是贾府里头姑太太嫁的那个林家,这会子林家主母是直郡王的女儿怀淑县君,不然哪里有这样大的面子呢”薛蟠道,“左右现在这嬷嬷还休息着,教导了妹妹再去扬州也不迟。”
“你哪里知道呢,这林家早同这府里头闹翻了,不然你以为老太太怎么忽然不好了。”薛姨妈又是直叹气,倒是薛蟠不信,直说要再去试一下。
他这试法除了金银开道,就是上门认亲,两个小厮把人家门敲得砰砰响,说是林家的亲戚,就是嬷嬷先教导了他妹子,林家也不会不高兴。
嬷嬷在家里奇道,“这薛家不是皇商么?怎生同怀淑县君的夫家是亲戚了?”
贾府不过二等人家,她在宫里对这些消息不大灵通,她无儿无女,就一个侄女出嫁了常回来看她,她侄女道,“这个我倒清楚,这薛家是荣国公二太太的外甥,林家先头的太太,是荣国府嫡出的姑娘。”
“也就八竿子打了个着。”嬷嬷不大乐意,“虽是亲戚,可王府特意叫我给林小姐做教习,虽还没启程,也不好随意去别人家。让门子拒了他,无功不受禄,东西都退回去吧。”
为了此事还去给直郡王府告了个罪。管事嬷嬷便添油加醋的告诉王妃,有人要夺县君特意托她找的嬷嬷,还打上门去了。
薛家先得罪一个忠顺王,又得罪一个直郡王,也算是一种本事。
花开两枝,各表一枝。
扬州城中一路张灯结彩到了元宵这日,有道是上元佳节,花千树,灯戏月,林如海也带了家眷上街观灯。
林家早早订下了酒店的雅间,林如海道,“太太和玉儿只管在这里瞧,对面有个灯谜大赛,很是有趣,去年是陈家公子得了魁首,今年不知是谁。”
这灯谜大会原是扬州富商所办,擂台搭的富丽堂皇,与灯火交相辉映。
他自己带了程青城下楼去逛灯会,留明萱黛玉在楼上观景,走到半路,程青城才低声问道,“听说往年扬州城内皆是刘李两家斗富,堪称当代石崇王恺,如何今年只有刘家的台子?”
林如海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李家为西北将士,捐了百万军资,如何还有余力同刘家斗富,不过留着老本罢了。”
刘李两家都是盐商,只是李家原先是晋商,刘家则是徽商,林如海做了这些年巡盐御史便发现如今是晋转,徽进,晋商喜欢讲经济仕途,徽商喜欢享乐。
以刘家为首的徽商,带着扬州的风气都奢靡起来,只要家里有人在盐商家里做活,得的工钱赏赐能养活一大家子人。林如海在密折里也同皇帝一一讲了,皇帝自然是不开心的,这些盐商都是靠他吃饭,结果比他还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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