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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文曲一直自诩为文人,有文化之人,文弱之人;细人,细心之人。www.Pinwenba.然而,他的家人还有亲戚,却有眼不识泰山,几乎人人都拿他当粗人、干力气活的人看待。总是叫他去帮忙干这干那,干些力气活。比如这“柯猪”,他几乎是他岳父母家“柯猪”的领军人物。每次,他的岳父母家杀猪或者有毛猪出售,他几乎是一个“柯猪”的长主顾。而陈腐老头生性吝啬,照说,在“柯猪”的时候,理应用稻草将猪栏填得干净一点,这样“柯”起猪来也容易下手一点。可这个陈腐老头就是这么小气,连一把稻草也不肯多舍,每次,文曲去“柯猪”,那猪的身上总是脏兮兮的,粘满了猪屎猪尿,“柯”起猪来滑溜溜的,十分不容易“柯”。每次,文曲去他的岳父母家“柯猪”,哪一次不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鲍三株说:
“说柯猪,文曲最厉害。”
文曲听了这话,心中只有苦笑。
偶然有几次,百合的丈夫苍蝇也在,碰上杀猪。文曲半夜就得起来了,因为杀猪往往是在后半夜,天亮之前。同是女婿,文曲就得如此辛苦,百合的丈夫就那么痛快,拥着百合的肉体“呼呼”睡大觉。要说“粗人”,百合的丈夫那才是真正的粗人呢!一个工厂的保安而已,然而,一到岳父母家来,就好像“逢官大一级”。文曲心中感叹:
“这都是托了百合的福啊!”
其实,这也就是所谓的“城乡差别”之一。
偶尔,文曲的岳父母家杀猪,陈腐老头的独子陈谷子也在家。陈谷子平日常常在人前吹嘘说,自己有武林功夫,会打少林拳。这样的“武林高手”,在“柯猪”的时候,总应该大显身手了吧?偶尔的偶尔,由于“柯猪”缺人手,一户人家老是叫别人帮忙,自己却从来不帮别人的忙,那个傻瓜会老是来帮你家的忙呢?所以,陈谷子也不得不临时上场“柯”一下猪。文曲与他在一起“柯”了一次,就晓得他的牛皮吹得有多大了。看看他的少林武功吧,陈谷子抓住了猪的一只耳朵,那猪只是稍稍一挣扎,就跑了。看了陈谷子“柯猪”的样子,文曲不禁哑然失笑。
此外,文曲还曾多次帮助鹩哥一家“柯”猪,毛猪出栏,杀猪时都去“柯”过。此外,还有鹩哥家的猪生病,打针吃药那也得“柯”呀。而鹩哥一家,当年家运倒霉的时候,连喂养的猪,也老是生病。或者养致半大,就夭折。你说奇怪不?
何谓“客貌”?
“客貌”即“主人”对待“宾客”的礼数,礼貌。
公元19XX年,马掌的二儿子马兵,考入了省医科大学。有一回,马兵的兄嫂出差省城,顺便到学校去看他。在学生宿舍内,马兵倒了一杯开水,同时还加进了一勺白糖。马兵的兄嫂起先还天真地以为,这茶毫无疑问是为他们彻的,谁知马兵竟自顾自一个人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把兄嫂反倒晾在了一边。这“轶事”被马兵的兄嫂带回花墩一传,众人听了都笑。笑啥?笑这个马兵虽已成了一名大学生,却不懂礼数,没有“客貌”。尽管来者是自己的兄嫂,算不上什么稀客,但他们毕竟远道而来。你总不能一个人倒了茶先给自己喝吧?
文曲的二姐夫欧阳小螺,虽是个“慌脚鸡”“客貌”却是一流。说句良心话,在文曲一家所有的“六亲九眷”当中,对待人客,最有“客貌”的,还非这位欧阳小螺莫属。
也许是遗传,或者说是受了家庭的熏陶吧,文曲的亲家母,即欧阳小螺的母亲,就是一个对待人客极有“客貌”之人。平日,只要一有客人登门,如果碰到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她马上就会把锅里的饭菜用锅铲铲除,重新给客人烧一些好吃的。先是茶,然后再给客人斟上一道精致的点心,如汤圆,馄饨,或“鸡子炒索粉”。然后再上正餐。正餐必有大鱼大肉。没有就赶紧到肥鹅镇去买。
文曲的二姐,跟二姐夫欧阳小螺“定亲”的那会,文曲还是一位就读于北山小学的四年级学生。
一个星期天,比文曲痴长一岁的“大睾丸”的儿子“鸡粪棠梨”约文曲一块到石镇玩。两个小鬼转悠来转悠去,不知怎地,就转悠到了石镇供销社的草席收购站。彼时,文曲的这位二姐夫欧阳小螺,正在这家草席收购站打工,排草席。草席收购站设在石镇大桥的那一头,黄鹂村从前一个大地主的宅院内。正在排草席的二姐夫欧阳小螺一抬头看见文曲,先是诧异,继而满心欢喜:
“文曲,你怎么来了?”
文曲说:
“我们到镇上来玩。”
姐夫见了自己的小舅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赶紧从自己裤袋中掏出五角钱给了文曲。那一年,是公元一九七二年。那时的五角钱,对于文曲这样一个刚满十岁的少年来说,不啻是一笔巨款。小姐夫还要给文曲留饭,小姐夫马上又牵了文曲的小手,去往食堂。他要拿出自己蒸的那只饭盒,给文曲吃。炊事员是个老太婆,连忙阻拦说:
“还没蒸上气呢!”
举止慌忙的欧阳小螺,可不管这一套。他奋力推开木板的方形盖子,——为此,他险些烫烂双手。果然还半生不熟,他无奈地不得不将锅盖盖了回去。就这么几个细微的关心入微的动作,却让文曲终身难忘。
文曲用小姐夫给的那五毛钱,买了一支毛笔,两块橡皮,两本连环图画,居然还有盈余。那一日,文曲自我感觉,当了一回小富翁。
二姐尚未过门的那段时日,二姐夫欧阳小螺隔三差五就会过来住上一宿,未婚男女在一起,那才叫香呢。有一天,二姐夫来了。当晚,他先带了文曲到黄鹂村大会堂看电影。为了抄近路,必须涉水过芹江。毫无疑问,文曲是爬在姐夫的背上渡江的。当晚,放映的电影就是《渡江侦察记》,放映场地内没有座椅。人又拥挤。为了能让文曲看上电影,姐夫遂让文曲站上了一个靠近窗口摆放的水泥墩子。为了不至于让文曲被边上的人挤到,姐夫用整个后背与肩膀抵住了他。虽说是抵,其实几乎是背。二姐夫背着他看完了一场电影。
二姐出嫁之后的头一个新年。文曲去小姐夫家拜年。去的时候,是与二姐夫一道走的。二姐夫的家,是一个名叫黄坞塘的靠近山脚的一个小山村,距花墩有十五六里。这样的一段路程,对于文曲这样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来说,应该已完全能够承受。
过了一山又一山。一水又一水。一庄又一庄。黄坞塘村还没到。小姐夫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安慰文曲:
“就到了。再翻过一座小山坡,马上就到了。文曲,你的脚走疼了吗?”
姐夫如果不是手中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裹在襁褓之中——那么,按照他这人的性格,几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背上文曲一程。二姐则在一旁挑着行李。
尽管只是小小的几句安慰话,却让文曲信心倍增:
“不累。”
不管是谁,只要一成了欧阳小螺家的座上客,他就会忙个不亦乐乎。让座,倒茶,斟酒。在席上,他又会不厌其烦地用筷子给客人夹菜。吃不了他都要让你兜着走。
餐后,他又会带着客人,到附近山上,水库边,毛竹林等“风景名胜”游玩。
与他在接待人客时彬彬有礼、热情如火的态度截然相反,欧阳小螺一到了别人家里作客,立马像是换了个人,且总是撒谎。明明没有用膳,他却总是说:
“吃了。”
文曲的母亲与二姐不止一次说他:
“你这样的性格,到了陌生人家里,就常常只能饿肚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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