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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瑗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然而这一觉睡得却并不踏实。因为她总是在半梦半醒之中听到许多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时而是“太后快醒一醒”,时而是“母后不要吓阿铭”,时而又是“她究竟如何”。种种声音交织成一团,像是一个冰冰凉凉的大铁球,压在她胸口,又沉又痛,连气都喘不过来。
真疼啊......
她意识模糊地微微睁开眼睛,眼前像是弥漫着一层极浓的迷雾,甚么都看不清楚。一只温暖而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额头,她终于略微看清了一些眼前的情景。
裴铭穿着身红彤彤的锦袍,裹着他圆滚滚的身子,犹如一颗硕大无比的冰糖葫芦。这颗“冰糖葫芦”此时泪汪汪地看着她,喜出望外地叫道:“皇兄你瞧,话本子说得果然没错,穿了红衣服就可以把昏迷不醒的人给叫醒!”又紧紧抓着她的手呜呜哭泣:“母后,阿铭以后再也不到水边去了!”
果真是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看他这个模样,大约是没有甚么大碍了,苏瑗这才放下心来,在他胖乎乎的手心里挠一挠,吃力地挤出个笑:
“阿铭......你以后......少吃些罢......”
这句话似乎用完了她全身的力气,苏瑗筋疲力尽地闭上了双眼,很快又睡了过去,入梦前一刻,还听见裴铭略带哭腔的声音:
“母后母后,阿铭以后多去上苑练习射箭,一定不会再胖了。能不能多吃一点?!”
苏瑗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神志终于清明了些。头顶的帐子绣着百鸟朝凤,殿内寂静无声,只偶尔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唔,她此番倒颇有些像琉球话本子里那些逆转时空的姑娘,一睁眼就看见帐子,一清醒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不过苏瑗倒是很确定自己此时仍是在长乐宫中。她手边趴着个温温软软的身子,正是裴铭。他仍旧穿着那件红色的袍子,颇为“喜气洋洋”地靠在她床边,头顶挨着她的手,睡得口水直流。
端娘和云萝不晓得去了哪里,空气中有隐隐约约的药味,她想要把裴铭那小胖子抱到床上睡,刚撑了撑身子,便有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人,竟然是裴钊。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她醒来时并未看见寝殿里还有别人,裴钊莫不是从天花板上跳下来的吧?
“我就在寝殿外头,听到动静就进来了。”
啧啧,他的耳朵可真是好。苏瑗赞叹道:“你晓得顺风耳么?兴许就是你这个模样。”
“病还没好全,又开始胡说八道。”裴钊端起一盏灯,用衣袖挡着不让光亮刺到苏瑗的眼睛,自己借着灯火细细瞧了瞧她的脸色,这才向外吩咐:“来人。”
殿外很快响起窸窣的脚步声,端娘和云萝最先进来,两个人都是双眼微红满脸倦色,想来是刚打了个盹儿就醒了。
“娘娘,娘娘你可算醒了!奴婢都要被你吓死了!”云萝拽着她的衣袖嘤嘤哭泣:“以后娘娘去哪里,奴婢就跟到哪里!”
她的动静委实大了些,裴铭也被吵醒,见到苏瑗的脸先是咧开嘴笑了一笑,随即拽住苏瑗的另一只袖子,也开始抹眼泪:
“母后不要再睡了,阿铭好害怕,阿铭已经瘦了一圈了!”
她瞧瞧哭成泪人的云萝和滚圆如皮球的裴铭,实在是哭笑不得。想要伸手给他们顺顺毛哄哄人,袖子却被紧紧拽着,动弹不得。
还是端娘上前来拉开了云萝:“你瞧你,怎么光顾着哭。你最晓得太后的口味,还不去司膳局教人给太后做些滋补的东西!”
云萝抹着眼泪去了,端娘又哄着裴铭:“殿下先放开太后,御医在外头等着给太后号脉呢。”
裴铭仍然不肯放手:“我抱着这只手,让他去号另一只手不就成了!”
裴钊皱了皱眉头,像拿块点心一样轻轻松松地将裴铭提起来放在膝盖上,轻描淡写说了句:“不成。”
苏瑗不晓得她昏睡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裴铭竟然性情大变,一点儿都不怕裴钊,还敢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为甚么啊皇兄?”
裴钊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是大曌律例。”
好在裴铭还是像从前一般盲目崇拜他,因此很快就相信了这番说辞,乖乖地松开了苏瑗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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