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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的闲逛,王颂算是对阳高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这个城池虽说不大,但建的异常规整,阳和台大殿在正中,以此为分割,形成了东南西北四条大街,并有桥儿北、桥儿南、辕门街、小东街等八条巷子,组成了标准的的四街八巷格局。出南北两个大门有大道通往四方,只是除了铁路和古道,还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通往外界,不过火车站倒是有三个,除了县城西北外的阳高车站外,在罗文皂村和王官屯村还各有一个。
当看见柳树巷的基督教堂时,王颂不由得感叹西方对中华大地的文化入侵真是无处不在。整个县城给王颂最大的感受就是像个大集市,店铺如此之多超出他的想象。早晨的米市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当看到那么多的牙纪人、大粮店的采买人穿梭于各地粮贩子之间,他对在阳高发展如何解决粮食问题彻底放下心来,听说万庆永、德兴裕、万泰源几家大号存粮都达到上万石,他不由得侧目相看。
布庄、杂货行、盐行、铁器行、山货行一应俱全,连摊贩都有上百个,叫卖声不绝于耳。王颂行走在大大小小店铺之间,看得两眼发花,心中对赵海成能够从这里起家有了一个认识,按现代的说法,这里就是一个大型物流集散中心,只要眼光准、胆子大,倒手转卖就有很大利可图,加上铁路交通便捷,连接着北京、大同、绥远等城市,难怪赵海成要选择这里作为发展的基地。
接连几日,王颂和赵子梧各忙各的,也没有更多的交流,感觉这样下去不是事,王颂决定找赵子梧好好谈谈,实在不行,他准备返回上海,等赵子玉有了一些经验后,陪着她,带着赵子赟一起远赴美国,也算是对赵海城一点报答。
“子悟,你那边怎么样?”吃过晚饭,王颂看见赵子梧进了书房,便端着茶杯跟随了进去。
“还能怎么样?一个民团而已,很多人都不知道打仗为何物。”赵子梧淡淡道。
“子悟,实在不行就放弃。”
赵子梧不做声,他是有些灰心,但也不甘心,最重要的是他有些迷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老师,我一直不知道您和父亲到底谈了些什么,父亲这么做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王颂抓起桌上的烟,点了一支,半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父亲的真正用意,我猜想你父亲也没想好,只是先这么准备这。”
“准备着?就如同老师说的,等日本人打进来时,有这么一个避祸之地?就靠这个民团?”赵子梧失声笑了。
王颂眉头紧锁,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子悟!你父亲也许想得太简单,太理想化,可他毕竟在做!一个普通商人都想着做些事情,哪怕到时候没有用处,也没人会耻笑他!”
赵子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拿起支香烟点着,屋中顿时烟雾弥漫。
“子悟,我来到这个时代也许是个错误,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这我早就该想到,如今还牵连了你们一家,这也无可挽回,我还是想回上海去,子玉、子赟那边我不放心,你要觉得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起走。”
“老师,回上海后做什么?”赵子梧双眼迷离。
“不做什么,等适当的时候,就去美国。”
“那以后呢?”
王颂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以后,就在美国定居,直到战争结束,到时候你们若是想回来,看情形自己决定。”
“那老师有何打算?”
王颂摇摇头,“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打算?能看着你们在美国站稳脚跟,我就心满意足了。”
赵子梧知道王颂话中的意思,弟弟还小,要是自己没任何想法,老师恐怕是以保全三人为唯一目的,算是给父亲一个交待,今日老师来找自己,就是最后一次谈论这事,过了今日,他相信王颂永远不会再提此事。
“老师,如今军阀割据,各地都在争取牟利,您认为我们这么做能成吗?”
思索了好一会,王颂道:“子悟,这个我真不知道,乱世不确定的事情太多,也许能成就一番事业,也许在军阀混战中消亡,子悟,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为国家、民众,好像太遥远,为自己,又没多大意思。”
赵子梧双手紧紧抱着头,低着头道:“老师,这正是我苦恼的地方,我很难忘记在军校的岁月,它让人振奋,让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我决定来阳高时,心中就只是想复仇!”他抬起头眼中冒出一股凶光。
“可来的路上,我又迷惑了,仇人又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国家,我开始想着老师来的目的,也许改变战争的过程才是唯一能做的,看到父亲为我准备的民团,顿时没了信心,我现在能深深体会到老师的无奈。”
王颂朝他坐的地方移了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父亲留给你的这些已经让我很惊讶了,要不是出了事,我都有些相信你父亲能够做成一些事。”
“老师为何这么说?”
“子悟,这民团虽说不怎么样,可它毕竟是山西督军府府认可的,这就名正言顺,你去过广州应该知道,这年头只要有钱、有枪,总会有机会的,别忘了,那些军阀刚起步的时候恐怕还不如你的条件好。”
这话让赵子梧陷入沉思,良久道:“老师,您的意思是我可以依靠这个民团,慢慢做大,直到有一天可以和别人分庭抗礼,甚至是可以和日本人叫板?”
“这个我倒是没想那么远,但至少可以自保?再不行,带兵投靠政府,也不失为一条路。”
“不!要做就要做到最强!老师也说过,未来的南京政府抗日也不是那么坚决,掣肘很多,我要随心所欲的教训日本人!”赵子梧一拳重重砸在茶几上。
王颂心脏剧烈跳动,要说完全放弃他也不甘心,总还是有那么一丝幻想,可这一切,都要靠赵子梧兄妹三人来实现,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熬到全面抗战那一天,他的岁数在这个年代也算是高龄了。
“子悟,你想好了?”
“我前段时间是有些怨恨老师,对老师也很不尊重,让老师失望了。”赵子梧盯着王颂的眼睛道。
“我和你们几个虽说相处时间不长,可心中始终将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待,你也有不开心的时候,我怎么会怪你呢?”王颂微笑着说道。
“那老师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帮我?”
王颂点点头。
赵子梧轻轻舒了口气,他心里其实早已明白父亲之死并不是王颂的原因,父亲既然决定要做这些事,自然也想过其中的危险,就如同他去军校一般,走进黄埔,危险就会一直伴随着他,难说就死在北伐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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