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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柳七起来替赵六道换了伤口上的药,心底实在担心,又不能阻止,只得叮嘱了他几句,这才跟着一群参加提刑吏考核的考生走入了司吏院!
走到门口,柳七突然怔住,对郭雄言道:“郭大哥,我这里暂且不需要帮忙,你去看看六道吧,他可能去了比试场!我给过他止痛药,不过我担心他会逞强!”
郭雄无奈的轻哼,“你们俩个也真是的,都各自担心对方,今天六道还说让我跟着你!”
“验尸分析,比的是文式和解剖能力,又不会受伤!真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做什么事情都自有分寸!”虽然六道也跟她说过,他带伤上场,自有分寸,也就打最后一场,可是柳七还是很担心他!
郭雄看到柳七进了门,转身摇了摇头,喃喃的说道:“既然这么担心,干嘛又拿止痛药,让他上去比?万一弄个残废,你后悔也来不及!”
柳七邪恶的想了想,只有某个地方不残就行!
司吏院的考核,鱼贯进入了四五十名考生,柳七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拿了桌上的墨砚和宣纸摆好!鼓声一响,负责考核的三位考官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年老,六十多岁微胖的男子,一身正二品官服,正是大理寺正卿大司寇岑淳岑大人,之后是刑部尚书曹光曹大人,最后坐在考官席上的是大理少卿司徒澄!
由于头天晚上,南宫阙跟柳七分析过各位考官的品性和爱好,柳七也没觉得什么,只是看到司徒澄的那一刹那,心底有着浓浓的仇恨感!就是这种感觉,才让柳七更加的想要努力的进入刑部,然后将司徒澄那张伪善的面皮撕下来,揭露于人前!
考官一入场,宣读考题的内侍书丞拿起手中的考题缓缓的念道:“案例一,死者李曾,仰面,面色黄,两眼闭,上下牙齿咬紧,口微开,致使咽喉下刃伤一处,自右耳后至咽喉,长一尺四分,宽一分,皮肉开,深透食气嗓,起手处重,收于处轻。食气嗓断,左胳膊软,可以弯曲,系左手持刀自刎死,惟死父李某据称被黄某鸡奸不遂杀死,赴京控告,行提尸棺来省,委员开棺验视,李曾尸体皮肉腐化,小指脱落,李父口称,小指被刀削去!但细加看视,实系腐烂脱落,并非刀削,复从棺内检出死者左右手十指,骨节俱全,并非短少,又无刀痕迹,咽喉骨腐烂无存……”
柳七执笔沾墨,飞速的在纸上写着,等那书丞将考题念完,底下的考生一阵倒吸气声,只有极少的人开始在纸上慢慢的写出分析按语!
司徒澄那双冷眸瞟过来,看到原本挥笔如墨的柳七正端坐于桌上,比起其他不会的考生来说,她的脸色太过于镇定,司徒澄从柳七一入场,便已经注意到了她,刚开始她是挥洒如墨的写了几笔,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书侍过来收取考生的答案,看到答案的考官都深深的摇了摇头,个个都将案例分析得很清楚,却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司徒澄突然翻出柳七的答案,上面就写了两个字,诬告!
司徒澄抬头望向她,这么多答案里,只有她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虽说是正确的答案,可是这答案也太过分简单了!
“柳七!”岑淳突然抽出那张答案!
柳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敬的抱拳朝三位考官深深的一揖礼,说道:“在下柳七!”
“你倒是说说看,为何断定李父为诬告?”司徒澄的声音带着几分的冷冷!听得柳七都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解剖刀冲上去扎在他的心口里!
考官看了柳七一眼,觉得眼前的少年不过才十四五岁,不过却气质冷静,眼底灼灼的是一片自信明媚的光芒!
一袭云白锦袍的隽秀少年抱拳揖礼,眸色沉静,这才缓缓而道:“一般来说,切颈致死,多见于自杀,死者有刀伤一处,自右耳后至咽喉,死者左胳膊可以弯曲,断定死者左手自刎是说得通的!”
旁边的众考生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这个毫不起眼的少年,只听了一遍考题,便想事故听得这么清楚!
大司寇和刑部尚书的眼底有抹亮晶晶的光芒,点了点头,朝柳七赞赏的看了一眼!
柳七接着说道:“若死者果真因拒绝黄某而被黄某杀死,那么死前必有激烈搏斗,身上多少总会留下伤痕,因此,用蒸骨法检验死者身上有无痕迹,他杀或是自杀即或分辩。所谓蒸骨法,即是当天晴朗,先以净水洗滑,用麻穿定形骸次第,以席盛定,却锄开地窖一穴,长五尺,阔三尺,深一尺,多以柴炭烧煅,以地红为度。聊去火,即以好酒二升,酸醋五升,泼地窑内,乘热气扛骨入穴内,盖上草垫,约一个时辰以后,取出尸骨,开一把红油伞,进行尸骨的检验,若骨上有被打处,即有红色微荫,骨断处其接续两倍砂各有血晕色,再以痕骨照日看,红则是生前被打过,若无血荫和损折,即是他伤!本案中的死者蒸验后,骨殖具黄白色,毫无伤痕,加之手指亦无刀削伤迹,遂可以断定李父为诬告之罪!”
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眼前的少年,脸上有着让人赞赏的敏锐光芒,岑大人和曹大人对视了一眼,赞赏的点了点头!
司徒澄皱眉,缓缓而道:“这种红光检骨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那明明是如意写给他的断案录集里所述,他之前曾经也试过一次,的确与如意所说的一致,眼前这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居然也知道!
柳七不紧不慢的说道:“司徒大人,在下只管举出事实!至于为蒸骨的方法,我想司徒大人也应该知道!司徒大人能知道,为何柳七就不能知道?”
司徒澄似乎从她那自信淡定的目光里看到一丝凌如意的影子,他微微一愣,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深,提笔在柳七的答案上勾一个优等!
旁边的岑大人打趣道:“司徒大人,想不到这个柳七也懂你断案录集中的验尸方法!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司徒澄沉沉的一哼!说道:“光会说,并算不得什么!毕竟检验尸体可不是随随便便的纸上谈兵!”
曹大人言道:“司徒大人说得是,当初京城灭口惨案,大夏天的,尸体都腐烂到变形了,司徒大人硬是不顾尸臭,独自带人去检验尸体,查出死者的死因,将杀手绳之以法,那可是盛京人人都敬佩的事情呢!”
司徒澄的眼底一黯,当初那些尸体都是凌如意检验的,当时他只是捂着鼻子坐在旁边做记录,他看到那个不嫌尸臭的女子拿着手中的解剖器具,面色如常的模样,微微皱眉,事后总觉得她的身上也有腐尸的气味!在心底总是有意无意的嫌恶她!
年老的岑大人缓缓而道:“老夫再过一年也该退下来了,司徒大人有这般能力必定能扶摇直上!”
司徒澄恭谦的说道:“岑老过夸了,下官不过是初出茅庐,怎么及岑老一半的风采?”
岑大人摆了摆手,缓缓而道:“这可是事实,毕竟岁月不饶人,就算我再想替圣上分忧,可是这年龄和身体怕是不行了!”
曹大人翻开那些写得比较好的答卷,说道:“司徒大人,岑大人,我也觉得有几个好的!现在开始第二题吧!”
司徒澄和岑大人点了点头。
曹大人说道:“带人上来!”
片刻走上来两个年轻的男子,两个男子身上都挂了一个牌子,写的是甲、乙二字!两个人身上都有青红的伤痕。曹大人指着那两人言道:“接下来请各位考生来判断两人的伤痕真假!”
在场的考生都上前来捏捏来人身上的伤痕,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思考答案!
柳七最后一个走上前来,她走到甲乙两个人的面前,打量两人一眼,用手指捏了捏两人的伤痕之后,幽深的眸色闪过一丝寒光,这才回到桌前,缓缓的写下了答案!
司徒澄见她完全没有经过思考,便写下了答案,男子眼底露出一抹惊愕!
眼看着时间已到,各位考生已经将答案填了上去,递交到了考官的手里,司徒澄看一眼答案,抽出其中一张出来,正想开口。旁边的岑老说道:“那个叫柳七的考生,你说说,凭什么甲身上的伤是假伤?”
司徒澄说道:“岑老,我看这个叫李东生的也写得不错,不如让他来说!”
岑老说道:“还不错?我看就是错误百出!那个柳七,你说!”
司徒澄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寒意,放下了手中的答案纸,寒眸朝柳七望过来!
柳七扬眉,微微一笑,走到甲乙两人的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南方有一种名叫榉柳的树,用这种树的叶子涂在皮肤上,会出现青红色,看上去有如被打的作痕,把这种树的皮剥下来横放在人的皮肤上,再用火烤,就会出现象被棒打所致的伤痕,水也冲洗不掉!不过被打伤的,伤处因血液凝聚,会形成硬块,且不易消退,而榉柳的叶和皮刺激皮肤之后,血液并不凝聚!可从检验伤痕有无硬块来判断真假!”
其他的考生不服气,说道:“考官大人,我们也答对了,为何却让柳七来陈述原因?”
柳七微微一愣,自觉有些锋芒太盛了,赶紧恭谦的坐了下来!
司徒澄眸色阴冷,瞟了一眼在场的各位考生!四座的考生顿时安静了下来,
岑老却对柳七很满意,难得看到如此心思聪慧的少年,在场参加考核的大多都是做过了好多年验尸工作的仵作!而柳七年纪在他们里面最轻,年纪轻轻的就有如此自信明傲的气场,实在是很难得!
司徒澄的心底却敲响了警钟,他经过小乡郡时看过柳七的验尸体手段,解剖的刀功也是一流,比起那些普通的仵作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而且这个柳七,总让他觉得有危机感!心得不由得升起一抹警惕来!
第三个题的题目已经抬入了考场,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死亡时间在十天内,一抹恶臭冲斥过来,许多考生都捂住了嘴鼻!
侍从将尸体上的白布掀开,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呈现在了眼前!司徒澄语气冷冽,缓缓而道,“死者的身上只有手臂上一个伤口,却不致命!此考题是让大家检验出死者因何而死!”
柳七不慌不忙的走到尸体面前,戴上手套,在尸体的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看到死者手臂上有牙痕,整只臂膀浮肿,呈青紫色,并且已经出现了溃烂,伤口处流出暗红色的血水!她拿出试毒的银针出来试了试毒,看到银针的颜色未变,微微一愣!
司徒澄见她认真的模样,完全没有因为尸体所散发出来的腐臭之气而退缩,不由得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些考生因尸的腐臭气味,只是匆匆的观察了一眼,然后写下了答案!
柳七却缓缓的在答案纸上,写了整整一页,这才放下了笔!
卷纸收了上去,岑老的脸色淡淡的,微微的点了点头!抽出其中一张答案,望向其中一个男子,说道:“傅得水,你说死者是中毒而亡,是中了何毒而死?”
柳七右边坐着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衣男子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死者手臂有咬痕,看起来像牙印,我觉得是被疯狗所咬,疯狗带有狂癫的病毒,死者是得了疯犬病而死!”
岑老淡淡的笑了笑,拿过狼豪,在那张答案上画了个叉!他又将剩下的答案全部都看一遍,大多数写的是疯犬病而死!
柳七抚拂,淡淡的看着拂边那绣着竹叶的袖摆,缓缓的摇了摇头!
最后一张是柳七的答卷,每一个字,都分析得清清楚楚,司徒澄那目光渐渐寒洌了起来,心底似乎还生出一抹妒忌,当初他参加司吏院的提刑吏考核,已经二十五六岁了,成绩似乎还不及眼前的这个十四五岁少年的一半!
岑老说道:“柳七,你来说说!”
柳七抱揖,说道:“岑大人,柳七的答案已经在答卷上!可能也有不妥的地方,还请岑大人多多指点出来!”
岑大人想说她的答案,十分的精僻,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便也明白,她这是在故意避其锋芒,有时候太过于锋芒毕露,对自己也不是好事,所以她委婉的来请教他岑淳!岑淳觉得眼前的少年年纪虽小,连人情事故也懂,不由得对她又加了几分的喜欢!
岑淳说道:“此死者先前是司徒大人验的,不如请司徒澄大人来说!司徒大人的检尸能力那是整个大夏最好的!”
听了岑淳这话,柳七讽刺的笑了笑!
司徒澄那脸色却有着意味不明的光芒,缓缓的说道:“死者是被咬伤中毒而死没错,只不过并且被狗咬伤,死者的牙印呈椭圆形,伤迹处整齐,乃是被人所咬!”
底下那一半写着疯狗所咬的考生一愣,疑惑道:“人怎么能将人咬死!”
司徒澄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冷峻之色,又接着说道:“人的牙齿因咀嚼食物,往往留有食物的残渣屑末,不及时洗刷,会发酵*,容易滋生一个名为牙黄毒的毒性,毒性进入伤口,全引起发炎,浓肿,溃烂,如进入血液,会在血液中繁殖生长,放出毒性,引起败血之症,如不及时抢救,会引起死亡!死者被咬后,出现的肿胀,溃烂,浓血水,就是牙黄毒性进入血液引起败血症之故!”
柳七垂眸,想到司徒澄倒是把她之前所抄录的典籍断案理论全部都记了下来,还真是不容易!
“再说若是疯狗所咬,一般的潜伏期是十五年!显然死者身上的伤口不出半月,而且是慢慢脓肿所致!”司徒澄缓缓而道,凌厉的目光里有着让不敢直视的寒芒!
等下来是一些理论的考核,这些对于柳七来说,完全是没有压力的!
两个时辰后,第一场考核终于结束,门外内侍书敲响午时的钟声,考生们退出考场!柳七随着人流走了出去,一出门正好看到烈阳高照下南宫阙的身影!
南宫阙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袍子,乌发如墨,深邃的眸瞳里泛着淡淡的温柔,看到柳七出来,脸上也露出浅浅的微笑!
柳七快步走上前去,开口道:“阙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南宫阙淡淡一笑,伸手抚过柳七的额头,说道:“我就在司吏院内室,今天你的表现不错!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我给你的推荐信,完全可以靠自己!”
柳七眉宇一弯,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说道:“那是自然的!我说过,如果我要靠阙哥哥,就会过来参加考试了,直接让阙哥哥给我安排个油水多,又轻松的官职多好!”
“小七!”南宫阙无奈的叫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命人替你拿客栈里的行李,宅子既然已经收拾好了,就搬过来吧!”
两家相连,时时刻刻都能照应着!最重要的是能时时看到她!
柳七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一抹诚恳,反倒是很恭敬的抱揖道:“多谢南宫大人的帮忙,柳七感激不尽!那买房子的银两回头我让秦重送到您府上!”
南宫阙见她如此严肃诚恳的模样,轻轻一笑,淡淡的说道:“你啊,那银两就不必了,权当我送给你的!”
柳七眸色深深,隽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光芒,说道:“阙哥哥要是不收,那我只能继续住在客栈了!其实买房的事情,真的不急!”
南宫阙生怕她不买房,就代表她不愿意住在盛京,赶紧说道:“既然你要坚持,那我也没有办法,只好收下了!”
柳七笑道:“亲兄弟都明算账,阙哥哥明白了最好,再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昨天晚上,阙哥哥请我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大餐,柳七心底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要是让六道知道我一个人吃独食,他非跟我急不可!”
南宫阙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知道你没正经,下回我让厨房多送些过来,到时候赵六道也一起吃!”
“那真是太好了!”柳七面色欣喜,说到赵六道,突然想起赵六道那武状元的比试结束了没有?心底有些担心他!
“不知道比武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南宫阙见柳七眉宇皱起,说道:“比武只怕也要结束了!你若是担心,不如就去比武场上看看如何?”
“六道之前被人暗算,身上还有伤呢,我真怕他逞能!”柳七无奈的说道,一拂袖往外走!
刚刚从司吏院走出的阴冷男子,看到柳七和南宫阙走在一起,心底顿时升起一抹愤意!司徒澄没有想到,那么聪慧淡定的柳七,竟然是南宫阙身边的人!南宫阙平日对朝中各方的势力都持中立的态度,但明眼人却知道,他只不过是在静观其变而已!
柳七若是南宫阙的人,那么对他而言,就是个危险的人物!司徒澄想到这里,便觉得绝对不能让柳七进入刑部!最好是落选!但是司徒澄见识过柳七的能力,让柳七落选根本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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