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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建元帝的异母皇兄敦亲王发动了叛变,集结了五万军队逼入华京,叛军犹如虎狼之师,其势如破竹,从狼烟燃起到叛军攻入皇宫仅仅不过用了数个时辰。彼时建元帝登基时日并不长,帝位还未曾稳固,大劫在前,又逢诸多大臣临阵倒戈,饶是当时的建元帝也对战争的胜利不报任何希望。
但是一如敦亲王攻势的猛烈,他的军队被击溃的速度也同样的迅猛。几乎无人知道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敦亲王又是如何兵败,只知战况十分惨烈,当夜死去的权贵和战士无数,此后数月里几乎每天都有因涉嫌结党谋逆的大臣上了死刑台。
尚止便是在那一夜出生的。顾淮曾听闻,尚止的父亲慎亲王便是那夜为了护驾而身亡,王妃不堪打击,以致腹中胎儿早产,虽得幸存活,小王爷尚止却落下了体弱的根子。而后王妃也因伤心过度,没多久便跟着慎亲王去了。建元帝怜尚止双亲皆失,便多有照顾偏爱。
“怎么?”尚止注意到顾淮的视线停在自己身上的时间实在有些太久了,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
顾淮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转移了视线,朝沈麟走了过去。十五年前,沈麟十七岁,正是准备科考进入官场的时候,不会对敦亲王谋逆案一无所知,他将沈麟拉到了角落,把自己手中的册子递给他,轻声询问,“表哥,你看看,可能看出什么?”他顿了顿,“这些宫女都是十五年前左右因家人犯案被贬了贱籍入宫的。”
十五年前?沈麟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个时间词,不禁地看了顾淮一眼,眼神里微微闪过一丝审视,而后迅速地挪回视线。“十五年前,我正准备科考,嗯,正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呆子模样,实在,实在不大关注外面发生的事情,帮不上你了。”
“这个人撒谎技能不熟练啊。”游吾插了一嘴,“你表哥这撒谎的本事,怎么在官场上混的?还真靠拼爹啊?”
顾淮也看出来沈麟没说实话了,看到他方才的表现,顾淮不难猜测到,关于十五年前的事情,知情人们基本都是讳莫如深——从沈麟刚才的表现中,顾淮可以肯定,沈麟便是其中的一位知情者!
“表哥,前些日子我去府上拜访,不巧忘了提前递拜帖,刚好碰了个空。”顾淮忽然转了另一个话题,“表嫂告知我她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想想,那是上个月末的最后一个休沐日,我听人说在红楼看见了你……唔!”
顾淮的话没说完,沈麟便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我去红楼只是为了应酬,你这么一说,凶婆娘以为我去寻花问柳了,又要抽我——忌言啊!”
“建元二十年六月,徳宁殿前,沈麟称自己发妻为‘凶婆娘’……”顾淮慢悠悠地说道,同时从沈麟怀中抽出自己的小簿,一副打算要实时记下来去告状的模样,沈麟连忙把本子往身后一藏,“告状者,大君子乎?”
“知而不报者,大君子乎?”顾淮直视着沈麟的双眼,一语双关地说。
沈麟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他这人吧,也不是多有原则的人,想了想还是拿出那本子开口说道,“呐,你看看,这五个人——就是死去的五个宫女吧,她们以颜色为名,”他指着上面依次排开的桃红、葱倩等名,“在宫里头,宫人们的名字是有讲究的,这些没有姓氏的,一般都是犯了事除了籍的罪臣之后,进宫的第一遭,便是由内务局的老內监们按着名谱取名字。”
“别小瞧这些带着颜色的名字,不同花的喻意也暗喻着此人牵连的罪事轻重。”沈麟又指向那存活的五人姓名,“石黔、鸦青、紫檀这些名字,听着倒是不似花红柳绿那般粗浅,但却是为上位者所不愿意重用的一些宫人,原因无他,色泽越浓,意味此人罪孽越深重,而桃红这等名字,多是得了大赦,除了贱籍,到了岁数便能外放嫁人的了。”
说到这他停了停,“倒也不怕你知道,十五年前被除籍入宫的基本都是这等颜色深重的,那几名桃子红杏儿黄的,约莫是后来得了贵人青眼,又或者是陛下某年寿辰赦免的,总之——”沈麟看着顾淮,“接下来你自己猜吧,就不告诉你啦。啊,今天这天儿真不错。”
顾淮:“……”
照沈麟所说,难道死去的人和活下来的人区别就是名字颜色的深浅之分?顾淮有些无法苟同,那便只能从死去的宫人为何得了赦免这一头查,想到这里,他再次翻开內监总管给自己的名簿,寻找这几名宫女是否曾经改过名字,又是何时改用,果不其然,还真让他找到了。
五年前,惠贵妃二十岁生辰,建元帝大展龙颜,赦免了凤栖宫中数十的宫女,上至一等姑姑,下至凤栖宫小浣衣局里头的粗使宫女,一溜儿得了幸,除了贱籍。
那五名死去的宫女五年前便是在凤栖宫的小厨房里当的差,后来因为有些甜口的菜色做得不错,惠贵妃便借花献佛,将这几人割爱献给了太后娘娘。
至于这些粗使的低等宫女怎么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从而晋升到了凤塌前的一等宫女,其间详细便没有记载了。更令人惊奇的是,活下来的那几名宫女,记载的更加模糊,只是写了十年前被指到了懿宁殿扫地,便没了下文。
这一团糟的记载让顾淮完全摸不着头绪,但直觉告诉他这五人忽然除了贱籍绝对不会是恰巧遇上了惠贵妃生辰,那年赦免的宫人何止百十之数,这五人在此中并不显眼,但摆到了此处却令人不由得心生疑窦。
这五人被赦免的原因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