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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手指地图续道:“对西南方面,项王力求稳固。二月项王架空怀王为义帝后,楚地无主,而又豪杰众多,项王妥善安置,裂解楚国为四份,封立衡山、九江、临江三王,留了大片地界给自己号为西楚。那三王能够得封,乃是得了项王的恩德,虽说未必完全忠诚于他,但短期内必定可以保证无事。项王对这三王的分封照顾明显与北方诸王不同。比如临江王共敖,他并不是项王嫡系,也未随项王入关。在项王宣称的概念里,没有随他入关便不算在推翻秦朝一事上立有大功,哪怕封王,也要另立他王裂解土地,譬如齐赵燕韩诸国,皆是如此。且项王麾下正有一员大将叫做钟离昧,是伊庐人,这伊庐便在如今的临江国界之内。钟离将军追随项王征伐立有大功,如果依着项王对北方诸王的态度,早应该将钟离将军封过去,分了临江国的地方。但项王没有动临江王分毫,完完整整地将临江国封立起来,完全承认了临江王对这片地界的控制,其在西南求安的心思昭然若揭。”
张良说完共敖,续道:“三王分封大抵如此,三王满意,楚地可安,这是南边。”
刘涌的眼睛跟着张良的手指转动,习惯性地点头。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共敖的名字了,论及的都是项羽封共敖为王的重要性,看来项羽给共敖封王是真的不亏。而张良说的三王满意,倒也没错,如果刘涌是三王,也没什么好不满的,只是时间一长,便不好说了,九江王英布后来便明确地反了项羽。
张良指向关中:“在西边,项王所虑者仅为汉王,如今汉王已经被逼入汉中,又在秦地封立三王以镇之,三王都是善战之人,他们堵住汉王出汉中之路,有险可凭,如扼瓶颈,汉王欲出汉中,难上加难。何况汉王进汉中时,先已自行烧绝栈道,不欲东归了。”
刘涌哑然,楚汉那些事儿在司马迁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过了保密期,所以司马迁给的解密档案《史记》上明确有载,刘邦这烧绝栈道的绝招就是眼前这位张良教的,用来向项羽放烟雾弹。看来张良的口风还真的很紧,跟他刘涌密谋着反对项羽的同时,还不忘替刘邦藏好要打出汉中的野心。
张良续道:“汉王属下绝望,军中日夜有楚人思乡难忍,背叛汉王而逃。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位叫做王陵的将军,竟然能够带了数千人出逃。这王陵自从汉王沛县起事时便跟着汉王,可谓汉王故人,此人尚且叛逃,项王听说后喜形于色。所以在项王看来,汉王已尽失人望,定不足虑。”
刘涌稍感惊讶,王陵的事迹他记得,此人后来作到汉朝丞相。关于王陵,最让后世难忘的事情其实是他母亲做出来的,项羽抓了王陵的母亲逼迫王陵降服于他,却不知道王母之刚烈毫不弱于其子,王母明令王陵效忠刘邦,继而自杀身亡,令千古读史者瞠目击节而叹。刘涌也记得王陵自身正直,有点看不起一身痞气的刘邦,但王陵曾经背叛刘邦一说,却是从来没听过,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关窍。
张良口说指划,续道:“至于关中三王,虽然善战,但其身份都是投降项王的秦将。项王屠戮关中,从二月到四月,在关中烧了三个月大火,抢掠不休,这三王受项王连带,在关中必然不得人心,故而关中虽是王者之地,谅此三王这一世,是无能为了,只能老老实实为项王守土而已。关中可安。”
顿得一顿,张良已经手指关外:“至于关外,函谷关口由河南王守住,河南王是项王心腹,项王自然放心。武关外本是韩王之地,如今韩王眠于此屋……”张良神情稍暗,顿了一顿,续道,“项王自然也放心了……”
张良收了手,仍旧看着地图,幽幽道,“西南之地,大概便是如此,项王在分封时已经都安置妥当,唯一一个破绽在韩王,如今也不再是破绽。西南可保太平无事,此即某所谓‘稳固西南’。”
接着张良的目光转向北方,“与此对比,东方与北方则混乱无比,无处不可生乱。”
刘涌吸气,张良所言纲举目张,论证清晰,似是同时在自理思路。刘涌不好插话,安静听着。
“项王对东北方的原有势力,就远没有对南边的旧豪强临江王、衡山王那么客气了,将齐、燕、赵、魏诸国旧地统统裂解。项王遥坐关中,口说指划,便要把各国旧王迁往偏远之处,也可谓豪气干云。旧王从其命,则国土微小,势力不再。不从其命,则难免与项王立起的诸多新王兵戎相见,北方的战祸,就在眼前!”
刘涌颔首:“项王的目的,便是要借分封挑起旧王旧臣之间的矛盾,好削弱他们的实力!”
张良点头:“不止各国内原君臣之间,在国与国之间,项王也不忘挑拨,比如太原郡,早已在赵王的控制之下,项王分封时却似不知一般,将太原划给魏王,以魏王的脾性来说,也少不了要与赵王动动兵戈了。”顿了下道,“项王收章邯后,权倾天下,秦朝已灭,摆在项王面前的首要问题当是以齐王为代表的旧王,是否肯继续俯首屈膝于项王,以逞项王霸天下,西楚独大之志。旧王集于东北,故而东北方向是项王首先需要分解削弱的。西南稳固,项王便可以保证后方安定,专心致力于东北。此计若成,东北方向再无可与西楚争胜之国。”
刘涌想起熊心说的高陵君入彭城见项羽,宣称接受封迁的事情,想必是个缓兵之计而已。后来齐国还是马不停蹄地反了。
回想张良前面说的这些话,张良言之凿凿,推理清晰,也容不得刘涌不信项羽有着这削平诸侯的雄心,然而历史却证明,项羽并没有在他这削王的计谋里捞到什么好处,相反他的败亡正是因为诸王之乱,不解道:“但挑起北方战乱毕竟是险招,一处乱处处乱,项王又刚刚……辱杀韩王,其削平天下的心思昭然若揭,西南各王只怕也会人人自危,一旦西南哪个王也反起来,项王必将落入腹背受敌、手忙脚乱的境地……”刘涌又觉得,张良对项羽分封的评价似乎过高,事实上后来项羽还没来得及平定齐国之乱,刘邦便反出汉中,登时使项羽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境地,也决定了项羽最终的失败。
张良摇摇头,淡淡道:“项王既然要扰攘东北,岂能不虑及诸王合纵的可能?如今项王把义帝扣于彭城,许久不许其出城,就是怕有人假借义帝,行合纵反项之事而已。然而反观诸王,除了已经被威胁了自身利益的齐赵燕,其他诸侯即便有心合纵,如今项王势大,诸王也不敢妄动。北方诸国虽乱,却是内乱,无力触动西楚,在他们内乱之时,项王只需各遣一支偏师,便可尽定东北,除灭旧王,肢解三国,更立亲信,其时北方可定,再无大国,项王自可有征无战,又如何会手忙脚乱呢?”
刘涌愣怔,如此才感觉自己真的明白了些,脱口应道:“先生的意思是,北方几国如果发生内乱,那么项王只要真如先生所言派出维和部队,旧王有新王牵制,又有楚军夹攻,那么项王大局不动,就可以安坐彭城而雄视天下,其时诸王必也不敢轻动,合纵自然不成,只能落入逐一被项王个个击破的局面,是否如此呢?而义帝嘱我问计于先生的目的也就在这里:要阻止项王在北方诸国内乱时出兵参与!”
张良没有纠结于刘涌“维和部队”之类的怪辟词汇,只颔首冷笑道:“不是如我所言,这本就是项王计划中的事情,项王也必定如此行事!也唯其如此,才能体现出他的霸主地位,这个霸王,他才当得开心,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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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钟离昧的籍贯伊庐,一向有两种说法,一种称江苏连云港灌云伊芦乡,一种称湖北襄阳南漳。之所以说是江苏自然是因为伊芦与伊庐两字相近,伊芦乡甚至还因此有了钟离昧的墓。论者多以钟离昧与韩信有旧,而伊芦距离韩信的淮阴较近而作为凭据。但伊芦距离淮阴虽然较南漳要近得多,也仍有200多里地,两个距离200多里地的人在孩提时能玩到一起的机率,大概也比距离千把里的机率大不了多少。且伊芦乡并非郡县,从汉朝时便是乡,从未作为县治被记载过。而另一方面,秦明确在南漳设伊庐县,两字一字不差,史迁在提及钟离昧是伊庐人时,所指应该就是这个伊庐。故之隶采伊庐为襄阳南漳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