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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食时分,一大户人家正在一起吃饭。这家规矩大,讲究食不语,男女老少只是埋头吃饭。
中年家主形容消瘦,留着一撮山羊胡,神情严肃,看着便不好说话。其食毕后,就静静坐等着其他人。
待家人都吃完,家主开口问道:“近日功课温习得如何?现在痘疫厉害,你宅于家中,无人可与交流科场经验,更得要抓紧。”
坐位其右手边的青年恭敬回道:“回禀父亲,孩儿不敢懈怠,一直日日读书,夜夜诵经。”顿了顿,又开口道:“孩儿想等着这次疫情结束,去长安游学。”
家主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点点头道:“到了那边要听你岳丈话,否则我和你娘亲都不放心。”
青年看了看旁边的妻子,欲言又止,只转而道:“昨日外面闹腾的很,您说那些金吾卫接种避痘的说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话,倒可以接那什么种。”
“哼哼”,家主冷笑一声:“前所未闻、无中生有的事情,如何能相信?长安也闹痘疫,可比这里还早。你静心等待吧,现在两地都不太平。”
桌上一个女孩却不赞同:“我看倒也未必,那听诊器和温度计不一样是前所未闻、无中生有的?温度计可是好使着呢。”
“幼宜,这种事情可一可二,但不会有三。你若事事当真,只会吃亏上当。”
原来这家便是幼宜家,家主是幼宜之父,叫崔玄晏,那个青年便是幼宜之兄崔淞。
崔玄晏见一对儿女容易轻信于人,又交代起来:“淞儿,你于九经和诗赋上都是没有问题的,唯独欠缺在实务策上,你这两次落榜,都与实务策有关。”
崔淞听后,小脸一红,起身回道:“孩儿愚钝。”
崔玄晏摆摆手,责道:“你若愚钝,天底下还有聪明人?你就是经历太少,阅历太少,眼界一直放不开。就像这个什么接种避痘一样,刚刚听说,就心存侥幸。”沉思了一会后,又道:“我看不如在长安给你找份事做做,让你能历练历练。”
崔淞却道:“还能找谁呢?您做的再周全,他们也看不上,那些伯伯叔叔们何曾照拂过咱家,他们甚至撺掇暐伯父也离我们家远点?”
“啪!”崔玄晏一拍桌子:“什么混账话!他们看不看得上,咱们也姓崔!”
大概是觉得语气有点重了,这人又叹道:“我算是看透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们是嫌我不务正业!我这辈子是不指望了,咱们家还得看你。待你考取了进士,讨一份正经官做,到时我再托人打点打点,看谁还敢小瞧你!”
又来打点、疏通这一套,八面玲珑就真的好?崔淞埋怨道:“爹!还不是因为您老结交这个结交那个,才叫人家看轻了?”
又是“啪”的一声。这下却不是拍桌子,而是拍在崔淞的脸上了。崔玄晏打完又后悔,只好软下来道:“我又容易?我是庶出,自小便不受重视,又不是读书的料,只能自谋出路。若不去结交,哪来的家业!哪供得起你们锦衣玉食?”
崔淞被当众打脸,面子挂不住,只丢下一句便转身而出:“你如此钻营又能如何?人家真想夺你产业,不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此时崔玄晏老泪纵横:“逆子!所以才要你考功名,才不被人欺负啊!”
崔淞之妻崔杜氏见丈夫离去,只好起身行了个礼,随后追了上去。
“你跟老爷子置什么气,他也是为你好。”崔杜氏跟在后面劝道。
“哼,他是为我好,你也是为我好,大家都是为我好,就我不好行了吧!”崔淞这两年经历了不少蹉跎,心里也不痛快。
崔杜氏跺跺脚:“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在指桑骂槐么?要不是你上次喝酒误了春闱,我爹能骂你么!”
去年春闱前,崔淞提前至长安备考,谁知第三场考前,在岳丈家又遇到在金陵结识的韦台宁,被其硬拉着出去参加什么时务交流会,会上被人灌个酩酊大醉,结果第二日被人连拉带拽才送进了考场,考试中脑袋迷迷糊糊的,能考出什么成绩来?
崔淞止步转身,恨恨道:“我早跟你说了,这是姓韦的他们又使坏,故意设局害我。”
崔杜氏不依不饶:“他们都是我家表亲,干嘛故意害你!”
“哎,跟你说不清!”说完,崔淞也不管媳妇,自顾自回到书房去了。
餐厅这边,崔玄晏又向幼宜劝道:“你哥自命清高,还需要人帮扶才能少走弯路,你们是亲兄妹,将来你有机会也要照顾下他。听说黄国公那边缺个女官,我看就是个好机会。你聪明伶俐又有姿色,你过去总有个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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