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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漓真是把乐湮吓到了,少女哭得梨花带泪,海棠凝露的,他于心不忍,废了好大功夫才重新将她哄回去睡了。
灭了烛火,姬君漓返身走出了厢房。
乐湮一个人蜷在四方被子里,昏暗的光影,隐约可见的几瓣眼白,紧跟着是无息的泪水……
明明她想得很好的,真的挺好的,向白秀隽道歉,他宽宏大量地和她何解,然后再和姬君漓何解,再结成同盟,最后他们三个人一起游历时空,看扶桑花落,夕雾花开……
为什么,一切都往她预料不到的地方飞快跑去了呢?
姬君漓退出乐湮的房间后,素来轻盈而稳的脚步登时变得沉浑,霜钟击鸣般的闷响在长廊尽处响起,油绿芭蕉无力地垂着新叶,雨声叹息,将他颀长风姿尽数笼入溟濛之中,翠微的山光草色,落雨如珠的池塘几点碧嫩的圆叶,田田如盖……
“族长……”碧珑在他身后悠悠叹了声。
姬君漓头也不回,直到肩膀擦过她,碧珑黛青挽袖里的一只玉手伸将出来攥住了他,她垂眸道:“族长,有些事,要尽早说,拖得太久,会更是伤害。”
眸色幽悬如冰的姬君漓挣断她的手,清屏画幽的声音飘出:“我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我若让她早些知道,也许她就会在我离开的时候,能少难过一点,甚至……麻木得根本不想再记得我。那样的话,她应该会过得好一点。只是,”他声音顿了一顿,又苦笑一声,“那样我会,死不瞑目。”
在姬氏一族,常年会有诛杀山精邪魅的盛会,那些哀哭的鬼怪们,总是叫得族人心烦意乱,甚至是生了恻隐之心。只有姬君漓,他是族长,杀伐果决,手起刀落,未得一刻心软。
姬氏王者的称号,他实至名归。
他原本就是如此嗜血之人,是因为遇到了乐湮,她玲珑纯澈的心将他的戾气打磨得所剩无几。可是骨子里,他仍旧习惯了掌控他人生死,翻覆手间局势逆袭,如握着一颗骰子般随性自然。
自然是,他生,要她记得,他死,也要她记得。他若不在,她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会是他期许她能获得的幸福,但却不是他想让她今后过的生活。
很矛盾,也很无奈。倘使他能安然无恙地再活二十年,甚至是十年,他也会出手如刀,迅捷不留余地地斩断她身边一切的丝,他风声鹤唳,他草木皆兵,可只要关于她的,只要任一男子的亲近,都会让他崩溃。
今晚,他分明也是动了真怒的。纵便是对她的情深信不疑,可还是抑制不住那一簇欲喷泄而出的怒火,想将那男人杀了的冲动。这是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戾气……
但碧珑在“死不瞑目”四字之下悲痛欲死。十指捂住脸,但防不住大滴大滴流落而下的水泽,晶莹如露,姬君漓冷清地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族长,你当真要如此?”是为乐湮,也是为自己,她问的这句话。
从容地准备好一切后事,只是对所以关心在意他的,一概视而不见。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他真要如此么?
他冷然负着双手,不回头地在廊下,穿过一丝雨色雾色,笙箫缄默,他一声如筝:“碧珑,纸片人,是不该有人的感情的,你僭越了。”清淡如粥,但也已经冷透。
曲檐寒绝,斑竹幽瑟。
窗外是一声一声的雨落,寝房里焚了香,所有角落旮旯都用红漆花椒铺满了,大红绸子将王献之的雅致的房间堆得堪露出俗气相来,王献之无奈地对着这喜气洋洋的婚房,双目扫过,竟一个字都没说。
桃叶在他身后拥住他,抿嘴儿低笑:“王郎可是心忧烦闷?”
王献之将她拢在腰间的手握住,十指交握之间,他凝声道:“我不会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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