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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治标不治本。”荷尔德林教授叼着他的烟斗,眯着眼睛看了看坐在他对面那几个人,那是家园国际制药联盟美国、俄罗斯、欧洲和日本这四个国家及共同体顶尖的生化制药行业的负责人,对于荷尔德林的尖锐指责,他们看上去根本就无动于衷,甚至像赵淑嬉那样的反驳他们都没有兴趣,满头银发的荷尔德林看着他们只是一阵冷笑,又转头对李恩惠大校说:“如果现在的解决方案,只是为下一步更大的危机埋下祸根,你们也一样的会采纳并实施,对吗?”
李恩惠苦笑了一下,纠正他说:“教授,你说提到的这种状况,最合适的成语是饮鸩止渴。是说一个人马上就要渴死了,他看到一杯毒酒,明明知道有毒,为了解渴,他还是把那杯毒酒喝了。自二战以来,人类所做的很多事都是饮鸩止渴,已经不差这一件了。明知道气候变暖会导致地球毁灭,但每年依然有大量的二氧化碳超标排放,明知道非人类物种的灭绝会导致人类也跟着灭亡,但因为买卖,因为人类活动每天都在导致物种的灭亡,类似的事情我们也没有少干。只不过比较起来,这些事情都没有让我们走到马上就要渴死的地步,所以过去我们说的远比做的多。现在,整个人类世界就是那个马上就要渴死的人,即使摆在面前的是毒酒,我们也只能先喝下去,也许哪怕只是赢得一天两天的时间,就找到水源了呢?”
荷尔德林教授看着李恩惠,追问道:“就算找到了水源,可喝下了毒酒,还是会死不是吗?”
李恩惠不想再辩论下去,她摇了摇头,说:“喝毒酒赢得的时间也许会出现奇迹呢?我知道深绿组织是一个国际性的深层环保组织,我很敬佩你们,也知道你们的思想和纲领具有一定的进步性。迄今为止人类对自然确实犯下了太多的罪,但即便是要赎罪,至少也要先把人类这个物种保留下去。所以,如果你的意见是任由人类就这此毁灭,那你也没有必要参加这个会议,面对今天这场灾难,首先需学术界不分国界,不分职业,不分学术流派的全面合作,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只是李恩惠对荷尔德林教授的纠缠感到不耐烦,面对荷尔德林教授刺耳和尖锐的批评,许多人都觉得即使他说得对,现在纠结于这些问题也真的没有太大意义。所以,即使他们各自的立场不同,至少这时候他们绝大多数都站在了李恩惠的这一边。
荷尔德林教授也感觉到了李恩惠的不耐烦和不客气,但是他同样也没有生气,只是摇了摇头,说:“明白了,美丽的女士,你并未说服我,甚至让我更加的明白为什么人类在危机中会越陷越深。但是既然我们不能否定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的客观存在,也不能否定人类为了保留自己的这个物种而做出的努力,那我们也只有走下去,即使这是一条彻底错误的道路……参加会议之前,我已经和深绿组织的成员达成一致,我们同意逆转病毒方案,对目前的感染者尽肯能的实施隔离和治疗。”
荷尔德林教授的话一落,会议桌上的不少人都面露诧异之色。因为这个方案最早就是由家园国际制药联盟提出来的,而众所周知,深绿组织就是极力反对家园国际制药联盟的一个国际性学术组织。严格的说,家园国际制药联盟只是一个生化制药行业的国际合作机构,范围仅限于生化技术和基因工程领域,而深绿组织则是一个包含从哲学文学历史学社会学到物理学化学生命科学几乎涵盖所有学科的一个国际学术组织,其影响力远远超过家园国际制药联盟。当然,深绿组织只是一个松散的学术交流平台,而家园国际制药联盟则是一个财力雄厚的经济实体的联盟,两者间一个具有影响力,一个则具有硬实力。
荷尔德林教授的表态让宗逖都感到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畏惧与这个满头银发的教授进行辩论,也不因为在学术界遭到的批判而感到压力,但是深绿组织同样有一批顶尖的科学家,在宗逖看来,他们的研究成果远比辩论更值钱。
此前家园联盟的方针就是全力制止各国政府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消灭现有的感染者,而随着灾难的爆发,提出这种意见的专家学者也不在少数。实际上使用重武器来消灭感染者的话,会使事情简单得多,尤其是在感染者过度集中的大城市,消灭感染者的成本远比隔离感染者要低得多。当然,那样的结果也是毁灭性的,会有数以亿计的人类死于同类的尖端武器之下,而这些武器的使用也会造成难以弥补的环境污染以及地质灾害。
现在,就连家园联盟的最大反对者深绿也站在了隔离方案的这边,这个会议的基调也就迅速的得到了统一。很快会议就通过了会议纲领,与会的科学家包括通过投射影像远程参加会议的科学家们通过了一个共同纲领,其核心就是建议各国政府对当前的灾难采取保守疗法,避免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造成更加不可挽回的损失。这个会议后来被称为“方舟会议”,意即人类在被毁灭的洪水淹没之前讨论和寻找人类出路的一个会议。当然在这个大的会议纲领之下,各国各派的科学家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提出了许多具体的解决方案。
其中,家园联盟和深绿组织在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后,双方表态资源共享,进行全面合作。
当第7战区司令吴卓毅中将带着他的战区高层来到家园科技的会议室的时候,专家们已经拿出了一套眼前最可行的方案。
“宗先生,我简单的梳理一下思路,”作为战区内军民最高长官的吴卓毅以挺拔的军姿站在家园联盟轮值主席宗逖的面前,在听取了宗逖的助手赵淑嬉汇报的会议概要之后,字句斟酌的说:“你们的建议是对付感染者依然以隔离为主,对吧?你们的专业术语我不完全能懂,但你们确信感染者还有治疗的机会,并且你们可以控制局面,对吧?”
宗逖的身材并不比吴卓毅矮多少,但是在这个站得笔直的军人面前,他分明的显得瘦弱,不过对于吴卓毅的两个追问,他面无表情的回答说:“是的,以隔离为主。同时我也可以很肯定的答复你,我们能控制局面,我所说的‘我们’,不是指某一群人,而是整个人类社会。你要相信,自从人类进化称为这个星球的主宰者以来,人类一直都能控制所有的一切。”
吴卓毅摆了摆手,说:“我不听这些虚的,现在我必须告诉你,我的士兵在前线损失惨重,如果我们不能使用重武器对感染者进行大面积的毁灭,我们首先就根本守不住这个城市。我手里现在只有不超过10万人的部队,这还要算上刚刚加入的幸存者,可是我们要面对的是目前为止至少200万的感染者!而且我们还要营救散落在这个城市各个角落里的幸存者。坦白说如果你们的建议得到总部的采纳,作为军人我会坚决的服从指挥,直到士兵拼光了,我们这些军官也拼光了为止,但是我对你们的方案并不乐观。我们都亲眼看到那些感染者变成了什么样子,就这样,你们也认为他们还有救吗?不要对我这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告诉我,这会给你们带来多大的利益?据我所知,家园医药是目前国内发展最快,也最有潜力的盈利产业,而不是慈善机构。”
吴卓毅在说话时,目光如同锋利的剑刃一般逼视着宗逖,这样的目光足以给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通常那些承受力不足的人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会连头都抬不起来。但看起来脸色苍白而瘦弱的宗逖却依然是面无表情,似乎不管什么事都不足以激起他的喜怒哀乐。即使吴卓毅一再的逼问,甚至带着一种明显的倾向性在质问,宗逖也只是不温不火的回答说:“我们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种新的生物制剂,通过你们火炮将制剂发射到感染者密集的区域,炮弹爆炸时由生物分子组成的制剂会迅速的在空气中扩散,这种生物分子能进入细胞内部,抑制病毒的活力,对宿主产生强烈的镇定和麻醉效果,平均每一发炮弹携带的制剂足以使一平方公里以内的感染者变得安静和缓慢,持续的时间不低于12个小时。我想,这个时间足以让你的士兵安全的撤离了。这只是保障前线士兵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会建立隔离区,在这方面,相信你们军方是很有经验的。将军,你不用这么激动,我再次强调,我们人类是有能力控制这个星球的。”
这个生物制剂一个参会的省内高校的年轻教授提出来的,他的方案一经提出就在现场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并快速的经过了到场专家的严密演算,各项数据都表明,这个方案是可行的。而具体的生产则由家园制药来承担。这个年轻的教授此前也险些在他的学校里被感染者——也就是丧尸吃掉,不过他那时正好躲在实验室里,正是他运用还在试验中的生物制剂使得实验室外的丧尸暂时的失去了攻击性,他才得以幸存下来。随后他被军方解救,即使到了现在,人也还有些惶惶如惊弓之鸟。对于家园制药许诺的高薪特聘他并不是特别在意,不过他知道现在加入家园制药,并进入他们的研究核心层的话,安全绝对可以得到最好的保障。
就在吴卓毅中将和宗逖谈话的时候,那个名叫刘天杰的年轻教授手里拿着一个战区科研部特级专家的徽章缓缓的走在家园科技中心的草坪上,其实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几天前险些被吃掉的恐惧和特级专家的待遇犹如冰火两重天,让他有点难以适应,甚至有种难辨真假的感觉。
走着走着,他抬起头来,发现眼前有个人正挡住了他的去路,而这个人显然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