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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喧闹市区的城郊东山弄里,蓝天白云,环境宜人,根本没什么空气污染和噪音污染,就是新路还在建造,交通有些不便。
每一年的新春之际,和村委会的老支书颇有交情的司机孙师傅,总会叫来几个兄弟帮忙,一起把几辆长途大巴开到顾家村,算是免费的义务劳动,他们会把顾家村的村民载进城里,还有的人要去别的省市,孙师傅也会很热情将他们送到火车站,码头等地。
顾家村分了四个大队,放眼全是一排排土坯房,七绕八拐的才能到顾家四村的村口,村口有一户人家,这是顾璇十几年来的家。
“小璇,你还收拾好啦?我们要出发了,可不能让一车子的乡亲等我们一家啊。”
顾父在一旁把行李大包小包的扛上肩,顾母则是拉扯着嗓子,往里屋唤着自家的儿子。
“好,我马上就来。”
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处于变声期,要从清脆嘹亮的童声变为浑厚低沉,不过现在有点像公鸭子,让顾璇自己听着都不习惯。
背上书包,最后照了照嵌在衣橱柜子里的全身镜,他对现在的自己都很陌生,脸也好身体也好,都是青涩,不衣食无忧的过个几年,恐怕长不成高大精壮的男子,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锻炼这具身体。
傅恒默的身体不在了,可是灵魂还在,并且在一个叫顾璇的少年身体里,这种感觉很奇妙。
这一次,顾璇是要随父母去往X市的,顾爷爷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是在田里劳作,是个典型的老农民,顾父好一点,人高马大,除了会种地还有一门瓦匠手艺,经常上房揭瓦,没事儿就替别人家的房子修修补补的,顾母更是个文化人,一直都是镇上的民办教师,不过光看长相,却是个大大咧咧的爽快妇女。
他们家里的独子顾璇很争气,光凭文化课成绩就考上了市区的重点一中,本来欢欢喜喜的去城里上学也好,但是顾母在X市的叔父突然去世,几个堂兄堂姐闹着要分家分财产,这可是个大事,顾母不得不回去一趟,正巧通过熟人介绍,也可以安排顾父在那里的一家私人小公司转行做保安,那工资可就多了。
夫妻俩思前想后,觉得凭借顾璇聪明的脑袋瓜子无论到哪里上学,肯定都是一根人见人爱的祖国好苗子,完全不必过多担心,所以一家三口决定拿着老房子的地契,去X市谋生。
刚下长途大巴,他们拿着火车票就匆匆上了火车,农村人手头上的积蓄少,常年省吃俭用,才能坐上几回22B型或25B型的绿皮火车,顾璇靠窗坐下,一声冲天的轰鸣,火车开了,他意识到这将是一个长达一周多的漫长行程。
今年的倒春寒来得格外迅猛,丝毫没有预兆,两天前分明还是天朗气清,和风暖暖的,可是这一连三四天都是寒风瑟瑟,阴雨绵绵,夜里还常常飘雪,傍晚赶路的人们被从天而降的冰渣子割得脸上一阵阵的生疼,当然,带着傅安的季言也是一样。
不过,路上的行人走得疾走得快,是朝着路前方的一个温暖的家,至少还有个归宿,而季言没有这个归宿,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那些缩在墙角,躲在纸箱子里,身上盖着草席子的流浪汉们,季言觉得自己和他们也许都一样。
“阿言,我们今晚住哪儿?”
望着面前薄情的背影,四岁大的小孩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季言的屁股后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唯恐跟丢了如今这个唯一的亲人,季言不让傅安喊他“妈妈”“爸爸”之类的称呼,傅安试探了好几次,记得夜深人静时,曾经听过傅恒默在季言耳边,轻轻的一声“阿言”,于是小家伙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称呼。
“别吵,老子会想办法的。”天越来越黑了,雪也没有消停的样子,季言的心情很烦躁。
“哦……”小傅安嘟囔一声,没敢再主动说话。
用冻得发紫的小手,拢了拢自己身上裁剪过的绿色军大衣,把小脑袋稍微往衣领里面缩了一点,傅安的心里很凉很涩,不由的怀念起爸爸傅恒默宽阔温暖的怀抱,这样想着,这才感受到一点点的温度。
小傅安这一系列的小小举动,其实季言都看在眼里。
夜深了,掏了掏口袋里的零钱,只剩下几张皱巴巴的纸票子和一些硬币,根本没钱住旅馆,万般无奈之下,季言只好带着傅安来到了K市就近的火车站,勉强在这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睡一宿。
打开自己的登山包,把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拿了出来,季言是当过兵的,吃这些倒没什么,可是看傅安苦着一张小脸,一口一口艰难的吞咽着难吃的压缩饼干,季言掂量着兜里几块钢镚儿,决定明天白天从路边小贩那里买点糖果,一毛钱就一大把的小糖果,这小屁孩见着了,一定会傻乎乎的乐个不停。
落了脚,烦闷的季言点起了一根烟,不当军人之后,他就抽烟喝酒,倒是好不放肆,他看了看被他裹成绿粽子一般的小傅安,这小屁孩吃饱了后就靠着一面墙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小孩子睡得通常很早,季言摸了摸他的小手,发现一片冰凉,当即骂了声娘,就摘下自己的大帽子扣在他的头上,又掐灭了烟,伸手把小傅安塞进自己的怀里,把他严严实实的裹在了自己的外套里。
季言捏着这孩子的脸蛋,几个月前似乎还是肉嘟嘟的,现在却瘦了,小傅安乍一看挺像傅恒默,但仔细一看他的眉目,和自己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这难道不是自己被注射化学药剂,强行生下来的怪物吗?
尽管无数次的这样想着,但一把这个小生命抱在怀里,让自己的大心脏贴着他的小心脏,均是“砰砰砰”的直跳,季言就禁不住眼角湿润。
妈的,自从离开N市后,就没一天省心的!
真不该把他带在身边的,让他在军区大院里长大多好,何苦跟着自己受罪?
傅恒默在遗言里都说这个孩子不用他管,这样摆明了态度,自己为什么还偏偏要犯贱?
不就是这孩子哭着求着,喊了他一声“阿言”么?
呵,怎么会是这么可笑的称呼……
“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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