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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捕快表情严肃,闭口不言。
楚钰秧说:“三次杀/人,前两次都手法很像,第三次大有不同,而这三次最高/潮的却又是最后一次,你说高/潮部分到底会不会说/谎呢?”
滕捕快笑了笑,说:“楚先生是说,前两次都安排了密室杀/人?而第三次没有?我并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想不出来更多的密室杀/人办法,所以只好用最简单的办法杀了他。而且,楚先生应该发现那个人身上有我的捕快令牌了吧?是他死前从我身上摸走的,我没有发现。难道这不足以证明凶手就是我吗?”
赵邢端皱眉,滕捕快说的在理,但是就连他也听出来了,滕捕快显然隐瞒了什么。
楚钰秧说:“不,我说的并不是密室手法,而是杀/人的手法。简单来说,我是从伤口看出来的。杀许氏的那一剑虽然让许氏受到了很大的折磨,但是伤口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不深一分不浅一分。张老/爷的心脏被拿走了,伤口很大,但是同样干脆利落,伤口整齐。但是死在郊外的那个人不同,虽然同样是被一剑杀死的,当时伤口相当不干脆,而且他身上有被放血时候的其他伤口,同样不够干脆。滕捕快,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第三个人长得太好看了,你对他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杀他的时候手抖了吗?”
此时滕衫笑不出来,赵邢端也笑不出来,楚钰秧的这个冷笑话真的就冷场了。
楚钰秧却不觉得尴尬,又说:“滕捕快,我有一个问题。”
“楚先生请讲。”滕捕快说。
楚钰秧说:“你在杀张老/爷,伪/造密室的时候,有一个帮凶,那个帮凶是谁?”
滕捕快很坦然的说:“只是随便找的一个亡命之徒而已。我给他钱,他帮我办事,楚先生恐怕已经找不到他了,他办完了事情就离开这里了。”
楚钰秧撇嘴,说:“你又骗人,而且漏洞百出。”
滕捕快没有接口。
楚钰秧说:“你隐忍了十年,设计了密室杀/人的方法,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你会随便找一个帮凶吗?你难道不怕他出卖你?我可不觉得你是一个如此大意马虎的人。”
滕捕快笑了笑,却还是没有开口。
楚钰秧继续说:“你肯定考虑了很久帮凶的人选,对不对?这个人必须守口如瓶,天衣无缝的帮助你,而且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如果这个人即将是一个死人,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赵邢端一怔,难道滕捕快把帮凶给杀了?
他只是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但是又觉得不可能。虽然滕衫杀了许氏和张老/爷,但这都是为了给李家人复仇,都是事出有因的。赵邢端来到这里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下意识的觉得,滕捕快并不像个能滥杀无辜的人。
楚钰秧说:“你想到了最好的人选,那就是当年张老/爷买来的凶手。”
滕捕快身/体一震,片刻间有些惊慌,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赵邢端也是一阵惊讶,说:“是第三个被杀死的人?帮凶竟然是他?”
楚钰秧说:“那个人当年杀了那么多的人,心里肯定有鬼,知道许氏死了,肯定有些害怕。滕捕快再找上他,告诉他手里有证据证明当时他帮助张老/爷杀了李家一家子,灭门还损坏尸体,可是不道的重罪,是当斩的。那个人害怕,滕捕快就提出有办法可以让他将功补过,提出让他帮忙合作杀了张老/爷还债。”
楚钰秧将那块捕快令牌拿了出来,在滕捕快眼前晃了晃,说:“这个不是那人偷偷摸走的吧?而是你给他的。你们合作的时候,他肯定还不信任你,所以他管你要了一件信物,证明他和你有合作关系。这块捕快令牌很重要,他以为拿了你的这块令牌,你就不敢杀他了,他就不会死了。可是没想到啊,想杀他的人可不只是你呢。”
滕捕快听完了楚钰秧的话,反而变得更加坦然,他有一种松了口气的表情,说:“大部分人只会觉得,这块令牌证明了我是凶手。楚先生,不管你说多少,我是不会改变我的说辞的。”
楚钰秧说:“你本来是不打算来自首的吧?只是因为他杀了第三个人,所以你怕那个人被人查出来,所以才赶着来认/罪。”
滕捕快嘴角略微勾起来一点,一言不发。
楚钰秧说:“其实他就算不出手,你还是会杀了第三个人的,他实在多此一举了,反而让你深陷不利。”
滕捕快目光晃动,似乎在回想什么,低声说:“我并不怪他……”
滕捕快似乎在自言自语,不过赵邢端耳力极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滕捕快说:“楚先生,三个人都是我杀的,我不求减死特/赦,只希望你能把十年/前的事情让大家知道,还李家一个公/道。”
楚钰秧一时间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说:“我很好奇,你不惜用生命去帮助他,到底是因为什么?”
滕捕快说:“楚先生,其实你不必同情可怜我,我也并不是一个好人。在我当捕快之前,曾经是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杀手。十多年/前,我接的一个任务失败了,本应该立刻服毒自尽的,可是我害怕了,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逃出来,跑到这个小地方,遇到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他救了你。”楚钰秧说。
故事好像并没有什么悬念,滕捕快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天空上,似乎在回忆那段过去。
过了半晌,滕捕快才回过神来,说:“的确,他才五六岁,什么都不懂,但是很善良。我浑身是血,但是他不怕我,让我住在他的房间里,给我包扎伤口,还把一个馒头掰/开两瓣分给我半个。”
滕捕快的声音很轻,感觉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看到他掰馒头的时候一脸纠结认真的表情,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馒头,好像肚子很饿,所以故意掰的大小不均匀,然后自己偷偷留了大的一半。但是他咬了一口之后,又把自己那一块掰下来一点塞给我了。那时候,我第一次感觉到,其实别人的生命也是活生生的,让人觉得无比的留念。”
滕捕快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后来我伤好了,就决定再也不做杀手了,留在这小地方找个生计,因为有些功夫底子,所以在衙门里当了捕快。我没想到我这样的人,竟然有一天能当捕快,我当时真的很高兴,想要重新开始生活。但是谁想到呢,只是过了一年,我当捕快遇到的第一个命/案,竟然是李家灭门的案子。”
滕捕快的手下意识的收紧攥拳,说:“楚先生已经知道了,那个孩子是李家的血脉。李老/爷嫌弃他出身低微,所以并不愿意认他。一直把他留在问春苑里,不肯把他接回去。不过李家的小/姐是个好心肠的人,听说了这事情之后,总是让人送些银子和东西过去,那孩子很喜欢李家小/姐,虽然一年也见不上几面,但是对她感情很深。他听说李家小/姐死了的时候,哭得很伤心。那孩子的母亲得知了这件事情,非常的害怕,立刻托人把那孩子先带走了,她是被卖在那里的,根本走不了,第二天已经死了。问春苑的人以为她是病死的,但她是被人下毒毒死的,她的尸体是我从乱坟岗找出来,然后下葬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张家的大火已经被官差和下人们给扑灭了,虽然并没有人受伤,但是火势一开始就出奇的大,竟然把房子烧的所剩无几,尤其是张老/爷的私人院落,到处都是灰烬。
滕捕快说了很多,但是也就到此结束,剩下的事情他或许在心中默默地回忆了一番,但是下面就再不开口了。
张家烧的所剩无几,楚钰秧也没有心情再过去瞧,直接回了衙门。
周大人在衙门里已经急的团团转,他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多烦心事,结果全都赶到一起了。
周大人见失踪了一下午的楚钰秧和端王爷露面,松了一口气,不过立马的,滕捕快就给他心脏一记重击,当着周大人和众多官差的面,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三个人全都是他杀的。
淮水急匆匆的从后面过来,还没进厅堂,就听到了滕捕快的话,他整个人都是一愣,步子都顿住了。
淮水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看到林百柳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好像也听到了滕捕快的话,愣在当地,脸上又是吃惊又是不解,半天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淮水快步走进去,心中各种不解,忍不住问楚钰秧,说:“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了?”
周大人一把年纪,听了这话差点双眼一翻厥过去,声音颤巍巍的说:“滕衫啊,你说什么胡话呢。”
滕捕快一脸的坦然,说:“周大人,的确是这样的。十年/前李家的全/家死的蹊跷,是被张老/爷许氏雇人灭/口毁尸的。”
周大人一听愣住了,顿时脸上表情变了数遍,猜了个七七八八,惊讶又惋惜,说:“滕衫啊,你怎么那么傻啊。你这是在给李家的人报仇吗?”
滕捕快点头。
周大人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早告诉大家啊?没准大家会想到办法,你怎么就去杀了人啊。”
滕衫在这里当捕快十多年了,性格憨直又任/劳/任/怨,周大人对他的印象当然很好,估计就连厨房大/娘对他的印象都很好。
滕捕快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那股憨直的表情,嘴角绷直面无表情,这是最好掩藏心事的样子,但是也从某种意义上透露了他本来就藏着一肚子的心事。
滕衫没有回答周大人的问话,而是一五一十的将如何杀死许氏、张老/爷还有那个被雇/佣的凶手的事情说了。当然第三个死者只是一言带过,非常的简练。
杀死许氏和张老/爷的办法和楚钰秧猜的几乎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周大人忍不住叹了好几口气,说:“滕衫啊滕衫,你到底还是太傻了。”
滕捕快听得一愣,随即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的确是这样。如果他不是太傻了,又怎么会不惜性命去替别人报仇呢。
楚钰秧说:“大人,滕捕快已经找到了当初张老/爷杀李家灭门的证据。”
“什么?”周大人一喜,说:“证据在哪里,快拿来给我看看。”
滕衫杀/人实在太鲁莽了,周大人惋惜不已,但是没办法帮他开罪。尤其现在端王爷也在场,他更没办法帮滕衫洗脱罪名了,闹不好就是当斩的大罪。
但是楚钰秧忽然说有证据证明张老/爷当年买凶/杀/人一家,还为了销毁证据放火毁尸。
无故杀/人一家是重罪,尤其还有毁尸放火,那就是不道的大罪。如果证据是真的,滕衫为了□□杀死凶手,倒是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勉强算是仗义之举。
只是滕衫不止杀了人,也有毁尸这一点,恐怕事情就变得严重了,不太好处理。
周大人一阵阵的头疼,他从没想过做一个九品芝麻官都会头疼到这种地步。然而让他看着滕衫就这么给斩了,他心里也是过不去这一关的。
楚钰秧将信封掏了出来,然后又将从问春苑带回来的诗集册子也拿了出来,说:“就是这封信。”
周大人急急忙忙将信掏了出来,太过匆忙,差点把信给弄撕了。信一拿出来,周大人就傻眼了,说:“这这……这我看不懂啊。”
楚钰秧说:“是一封密信。诗集上有同样的符号,只要按照符号翻译出来就好了。”
周大人赶紧又把诗集给翻开了,诗集后面的确也全是鬼画符,不过这翻译的工作也相当不容易,需要一个个符号翻着找才行。
周大人说:“楚先生,快帮我一起翻译翻译。”
一直没有开口的赵邢端忽然说话:“想知道这封信写的什么,恐怕要不少时间,不如先将滕衫暂时革职关/押到牢/房里,等事情始末查清楚了,再行发落。”
周大人一听连连称是,端王爷说什么他当然不敢反驳,而且这样对滕衫也是好的,起码还有一些机会。
滕衫抬头看向赵邢端,似乎不太明白赵邢端为什么给他说话,他们并没有过多交集。
两个官差将滕衫给带走了,滕衫没有反/抗,跟着离开了厅堂,往后面的牢/房去。
厅堂里瞬间就安静下来,大家都站着没说话。
楚钰秧抬眼找了找,刚才站在外面的林百柳已经不见了。
周大人让楚钰秧把信尽快翻译出来,看看是否能救滕衫一把。
楚钰秧答应了,拿着信和赵邢端一起出了厅堂。
楚钰秧说:“端儿,你竟然为滕衫说好话。”
赵邢端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他们走到房间门口,赵邢端忽然停住了脚步,说:“楚先生,我并不是为滕捕快说好话。而是,我觉得滕衫还有用。他口/中不愿意供出的那个恩/人,肯定和我要查的势力有关系。”
楚钰秧说:“的确,那个人能看懂书信是什么意思,他没准就是那个神秘组/织的一员?”
赵邢端点头。
楚钰秧说:“不过端儿,滕衫是不会告诉你的。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吗?他说那是他恩/人,怎么可能告诉你。”
赵邢端差点脱口而出自然知道,不过话到嘴边什么都没说。
楚钰秧笑眯眯的说:“端儿,我们一起去翻译这封信吧,没准能快一点呢。”
滕衫是这里的老捕快了,他被送进牢/房里,那些小捕快和官差都震/惊不已。虽然听说滕衫自认杀/人,但是仍然不敢置信。看/守牢/房的官差也没有为难他,没给他换囚服,把他带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中。
滕衫不说话,在牢/房的床/上坐下。
那官差叹了口气,说:“滕捕快,你有事情就叫我,我在外面呢。”
官差说罢了就离开了。
滕衫坐在床/上,感觉这里竟然意外的宁静,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情。
“你……”
忽然有人说话的声音,只是一个字,却像是惊雷一样,让滕衫身/体一震,睁开了眼睛。
滕衫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说:“你怎么在这里?快离开。”
站在他面前的人样貌极为好看,或许是遗传了他娘/亲的样貌也说不定。
林百柳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我猜他们会先将你关进来。”
滕衫喉结快速的滚动着,似乎有点情绪激动,不过又被他给硬生生压了下来。
滕衫说:“不管如何,你快走罢,别回来了,离开这里罢。”
林百柳忍不住说:“纸条……是你给我的?”
那张突然出现在他桌上的纸条,也写着让他赶紧离开。
滕衫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林百柳眼中都是不解,说:“那个姓钱的男人,是我杀的,你为什么要替我顶罪。”
姓钱的男人,就是十多年/前张老/爷雇来的凶手,也是死在乱坟岗的男人。
滕衫说:“是我杀的人,你再也不要和别人乱说了,知道吗?”
林百柳皱眉,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滕衫叹了口气,说:“我……你不记得也好。”
林百柳就是滕衫当年遇到的那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也就是问春苑姑娘和李老/爷生的那个男孩。
当时林百柳被送走的时候只有七岁,十年的时间,滕衫只是暗中打探了他的行踪,知道他被人收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也就放下了心。滕衫其实并不是林百柳的远房亲戚,只是正巧林百柳突然要回夏梁县来,滕衫就绕了好大一个弯,托人找上他。
林百柳离开的时候,还是个不大的孩子,能记住的事情并不多,完全不知道这个远房亲戚是冒充的。不过他并不在意,林百柳只是想找一个回到夏梁县来的幌子罢了。
林百柳回来的真正原因,就是要杀张老/爷和十年/前参与的凶手们。只是林百柳没想到,他还没有动手,许氏就已经先死了,然后张老/爷也死了,竟然有一个陌生人在暗暗的帮他复仇。
林百柳似乎有点着急了,眼前的男人竟然什么都不肯说。他心中似乎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却偏偏又想不起来,让他极为的急躁。
林百柳说:“你如果不说,我现在就去告诉大家,人是我杀的。”
滕衫一愣,听了他的威胁竟然轻声笑了出来,说:“你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们不会相信你的。”
林百柳被他一说,脸上有点红,也感觉刚才自己的言语像是泼/妇无/理/取/闹一样。
林百柳气急了,说:“那好,我劫狱总行了罢。”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拽牢门上的铁锁。
滕衫立刻扑过来,伸手按住他的手,说:“小声点,官差还在外面。”
林百柳反手一翻,抓/住了滕衫的手腕不让他挣脱,说:“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
滕衫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倔强……因为你也帮过我,我只是把你的恩情还给你罢了。”
林百柳眼中有些迷茫,脑子里快速的回想着,自己曾经帮过什么人?忽然他抓着滕衫的手一哆嗦,眼睛忍不住睁大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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