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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元十年。
万啸岭,良顷谷。
北风萧瑟,枯枝横飞。
身中剧毒的谢承昱,倚在榕树下。
这是一株百年古榕,数九寒天,仍傲立风雪。
谢承昱全身疼痛难忍,一时如置身焚顶火炉中,炙热难耐;一时如坠冰窖,寒气刻骨。
他的颈间和背心,已被浸出的汗水打湿了个底儿透,迎着寒风亦不觉冷。他将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才能让神经末梢传来的刺痛感,提醒自己不要昏睡过去。
这炎冰火毒,自十年前他刚满六岁起,便一直伴随着他。
十年间……每次毒发,他觉得自己快要熬不过去时,总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昱哥哥,你不要死…你快点醒过来…… ”
死?从俞非晚口中说出这个字,谢承昱觉得,死亡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是他舍不得死,也不能死!他还有家仇未报,父母未寻,他不能这么轻易地死在敌人手里,死在这区区火毒之下!
黑沉沉的浊云,将天上那唯一的一点儿月光,也遮了去。
谢承昱如刀刻斧凿般的五官,没入了黑阴影中,如同他眼前无望的路,黑暗没有尽头。
恍惚间,他还想再听听那女孩的声音,像某种糖果的味道,又像枝头盛开的山茶花,沁人心脾。
他又唯恐自己火毒发作的样子,过于可怖,会吓着她。因此,在火毒发作时,他只身藏到了这里……
紧接着,身体越来越没了知觉,体能在流逝,他失去了强撑大半夜的意识,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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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元十六年。
万啸岭,流觞湖。
春暖三月,山茶荼蘼。
如同往日里每天做的一样,俞非晚独自一人坐在湖岸边的榕树下,想念着那个人……
平静如镜的湖面落入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犹如此刻俞非晚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回忆飞到了多年之前:
六岁的他,抢走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柄木剑,躲到了湖边的一个树洞里,惹得她哭红了眼,求着闹着要他还与她,只因那木剑,是阿爹送给自己四岁的生辰礼。
最可气的是,他不仅不撒手,还朝她扮鬼脸示威;
七岁的他,拉着自己爬榕树、钻山洞、抓野鹳、捉鱼虾,俨然将良顷谷当做了探险宝地,摸了个底朝天;
十岁的他,从爹爹那里学了些轻功,像杂耍的技师一般,贴着流觞湖的湖面,蜻蜓点水地就掠到了对岸;
十二岁的他,半夜里突然火毒发作,不见了人影。她和阿爹寻遍了良顷谷,最后在湖边的树洞里找到他时,人已经全身湿透、昏迷不醒;
十四岁的他……
她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因为那一年,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良顷谷,再也没有回来……
不知道他的火毒解了没有?那剧毒发作起来,一定很痛苦吧?
俞非晚晃了晃脑袋,好赶走那些纷乱的思绪。
她天性豁达,不喜伤春悲秋。她坚信,如果有缘,上天一定会让他们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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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风拂面,吹起湖上水波叠叠。
沿着流觞湖望去,大地复苏,新绿吐芽,再加上金黄的水仙花,娇黄的迎春花,粉红的桃花等点缀其中,无不昭示着盎然明媚的春天已经来临。
“公子,那赤发鬼好像并没有追来,这里暂时安全!”
“嗯,我想也是!舟公,你且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家?我们好先找个落脚的地方躲一躲!”
远处传来陌生的交谈声,俞非晚使出轻功,藏进了榕树丛中。明媚阳光洒下,透过茂密的枝叶间,她一眼瞧见了湖畔两个身影。
那被称作“公子”的男子,虽然肩膀和脸颊处各负一道鞭伤,但难掩面如冠玉,身段翩翩。
他着一袭石绿镶边云纹锦袍,腰间挂赤金盘缡璎珞,俞非晚辨不出是世家权贵还是武林中人。
另一中年男子“舟公”,虽年纪略长,但肤色黝黑、精神健硕,双目如炬,腮上长着一颗黑心痣,五官极易辨认。
他正搀扶着受伤的“公子”向这边行来。
良顷谷地理位置偏僻,远离尘嚣,俞非晚也从未离开过这里半步,对外面的世界更是知之甚少,她并不能判断,此二人是好是坏?
但是凭着救死扶伤的本心,她还是决定“会会”他们!
“二位是何许人也?为何会负伤在此?”俞非晚从榕树上一跃而下。
她本就生得俏丽可爱,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如今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肌肤如雪、美目流盼,说不尽的娇柔可人。
许亦枫仿佛见到了世外桃源里的花仙子,瞪大了双眼,惊讶得连话也说不完整了,他吞吞吐吐地道:
“仙……仙女!真的是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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