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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乐为梁儿备的琴曲是《鹿鸣》。
它出自《诗经.小雅》的首篇,是专门宴乐群臣嘉宾时所用。
因为梁儿这一曲是整个酒宴的重中之重,故而并非单纯独奏,而是安排了大型的钟磬丝竹雅乐与之同奏相和,以令其更加引人注目。
《鹿鸣》曲意欢快,又为宫廷之用,所以裳衣局亦为梁儿准备了明艳的大红色锦布量体定做当日所穿的衣裙。
梁儿自己设计了衣裙的式样图,托李秋去跟赵迁申请,让宫人按照此图制作。
李秋见图上的衣裙大气中不失风雅,规矩中不失巧思,便甚觉可行,也就遂了梁儿的意。
一切都按照计划稳步进行着。
不觉间,距离燕丹入赵仅剩一日——
“梁儿姑娘,你没事吧?”
梁儿正欲走出太乐回去休息,忽然身形一晃,扶在了墙壁上。
“司乐大人……”
她抬头,见到司乐袁夺一张焦急的面容。
“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梁儿神情略显不适,强颜道:
“啊……大人,无妨的,奴婢只是想要在献艺时能有纤细的身姿,故而饿了自己两日罢了。”
袁夺原本担心梁儿是否是有其他疾患,吓得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只是饿的。
他一叹,悉心劝道:
“身姿窈窕固然重要,可你也要多少吃一些维系体力啊!若是身体不支,耽误了演奏,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梁儿淡淡一笑。
“大人说的是,奴婢会注意的,不会误了大事。”
为了不打扰她练习,她已不必再去侍候李秋,永巷也已将她迁至一处独立的房间单独居住。
这日夜晚,两名宫婢将赶制好的的衣裙送至梁儿房中。
梁儿亦在她们的服侍下试穿了一下。
其实汉代以前,尤其战国,婚服并非红色,而是随着各国习俗,颜色各异。
可这赵国尚红,随便表演个节目,也要弄出一件大红色的礼服来穿。
梁儿凝神望着此时铜镜中的自己,那大红镶金的锦袍竟像极了中国传统婚礼中的喜服。
忽然间,她觉得这真是讽刺得紧。
明晚,她竟要穿着这样一件衣服,去引诱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男人……
“哎呀!梁儿姑娘穿上这件衣裙真是好看!”
“是啊,梁儿姑娘平日里都着素色,却不想,竟是更适合明艳的颜色呢!”
“梁儿姑娘还未涂脂抹粉,如若再施了粉黛,想必更会艳光照人,明日酒宴,定会将那燕太子迷住,当即便跟大王要了你去!”
两个宫婢的声音有如串串铜铃响个不停,梁儿轻轻一叹。
“你们别说笑了,那燕太子是何等人物?天下间多少女子为他倾情?又岂是我一个奴婢能轻易攀得上的……”
闻言,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胸有成竹。
“姑娘怕什么?咱们大王何许人也?那可是见遍了天下美人的!他都觉得你能行,你便一定能行!”
梁儿眼帘微垂,双眸渐渐失了焦点,惶惶然道:
“但愿吧……”
翌日一早,梁儿便听闻燕丹已经到了邯郸宫,面见了赵王迁。
此刻应是已经去了赵迁为他安排的住处稍事休息,待太阳下山,便会去往武灵丛台,出席赵迁专为他而准备的酒宴。
这一日,梁儿过得最是不好。
她没有如约再去太乐练最后一次琴,而是独自缓步走去了洛华池。
此时已是晚秋,池中的红莲早已败倒了大片。
一时间,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
梁儿深深叹息。
无论多想看到美丽的莲花,可这便是现实。
时候到了,该谢的终归要谢;该做的,也必须要做……
过了今夜……无论是赵国、还是她梁儿,一切都会改变……
当金红色的落日余晖散落在邯郸城的每一个角落,梁儿已经跟随太乐的队伍站在了武灵丛台之上。
这里是整个邯郸宫最有名气的地方。
只因它始建于赵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赵武灵王。
相传,这里本来名为信宫,却并非意同秦国的“信宫”。
它不做占卜观星之用,而是武灵王操演兵马和观赏歌舞的场地。。
而武灵王著名的“胡服骑射”政策,也是在这里首度被推广实施的。
武灵王死后,为了纪念他的功绩,此宫便更名为武灵台。
更因武灵王的喜好,有着“台上弦歌醉美人,台下扬鞭耀武士”的美谈。
而因此处楼榭台阁众多,连绵一片,故名为“丛台”。
丛台之中,最为著名的就属武灵阁。
它是一座高为三层的青砖高台,有漆红的粗柱装点其间。
台上设有天桥雪洞、花苑妆阁等多处景致和宫室。
以规模宏大、结构奇特、装饰精雅而名扬列国。
当是时,宴席即将开始,宾客也已开始熙熙攘攘的陆续入内。
梁儿未施粉黛,身着宫婢服饰,独自在宾客必经的天桥桥口静静候着。
一个平凡的婢子,寻常宾客自是不会注意到她。
而她要等的,则是这场酒宴的主角——燕丹。
许久,天桥的另一端,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被许多人簇拥着朝这边走来。
他头顶束金冠,身着湛蓝袍,腰系金玉带,正一边走着,一边同周遭数人谈笑风生、应对自如……
而看到他的瞬间,流年似水,又不经意的划过记忆,让梁儿不自觉的痴了半刻。
许多年未见,如今他已过了而立之年。
三十四岁的他,分明比当年更增了几分沉稳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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