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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晴儿道:“是这样,我家住在那边的鱼沧谷,今天我跟扈伯出来采茱萸,他在山坡那头,我在山坡这头。正采着呢,那个白衣人就来了,说他们有几个人要去娲皇浮屠,但不知道道路,那几个同伴在大路上等着,让他来问路。”
鹿淮心想:“这几个隐者,奉命来杀人,怎么连个路途都弄不清楚?”他不知道,这五人出身旦国,从未来过中华,虽然细作跟他讲明了路线,但真到了这里,山峦叠嶂,河流纵横,终归是难以一下子就找到娲皇浮屠。
只听虞晴儿续道:“打小爹爹就带我去娲皇浮屠玩,我当然知道在哪儿,见那人问,便告诉了他怎么走。谁知我刚说完路径,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枚枪头一样的东西,竟然要杀我。”说到这儿,脸上仍有余悸。
鹿淮心道:“他自然是要杀你灭口了。”
虞晴儿接着道:“我吓了一跳,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扈伯正好捧着一把茱萸,从山坡那头走了过来,一见那人要杀我,立马赶过来,和那人打斗在了一起。扈伯是会功夫的,不过那人也很厉害,扈伯一边跟他打,一边叫我赶快回谷,去找我爹爹。我连忙跑回谷里,想找爹爹,但他竟然不在,听顾妈说,他出海钓鱼去了,要晚些才回来。我心里急得不得了,又担心扈伯,当即大哭了一场。”
鹿淮白她一眼道:“你也就哭起来厉害。”虞晴儿脸上蓦地一红,续道:“快到傍晚的时候,爹爹回来了,我忙把一切原委告诉了他,他一听完,当时就大发雷霆,抬起手想打我。”说到这儿,言语中已经带了哽咽。
鹿淮道:“他,他打你了么?”虞晴儿摇头道:“没有,爹爹从来不打我的。”鹿淮道:“那你说他抬手要打你?”虞晴儿道:“他手虽然抬了起来,但最终还是没打我,那一掌拍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把桌子打塌了半边。”
鹿淮吐舌道:“那他是不能打你,这掌要真落你身上,那你这人还能在么。论大孩子的手法,你爹比我爹可狠多了。”
虞晴儿低头道:“打塌了桌子后,我爹提着我奔到谷口,把我赶了出来,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说完后他就赶着向娲皇浮屠那边去了。”说到这儿,泪水终归又滚了出来。
鹿淮道:“把你那眼泪擦擦,告诉我,后来呢?”虞晴儿拭了泪道:“后来,后来就碰见你了。”听到这儿,鹿淮已经全然明白,心想后来虞晴儿他爹爹赶到娲皇浮屠,看到的自然是一片火海了。
想起徐夫人,鹿淮一言不发,低头黯然。
见鹿淮低头不作声,虞晴儿心里也是惴惴,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喊着:“哥哥,哥哥……”鹿淮从沉思中抬起头来,见虞晴儿轻声呼唤自己,神色带着不安,有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甚为可爱,当下说道:“我叫鹿淮,你叫我鹿哥哥吧。”
虞晴儿点点头,问道:“鹿哥哥,你说说,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鹿淮心想:“若不是你,哪能把五行隐者引过去,徐夫人又哪会惨死呢?”想到这儿,心里竟有些埋怨虞晴儿,但随即转念又想:“五行隐者是奉命过来杀徐夫人的,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这附近知道娲皇浮屠的人不少,就算小鱼她不说,五行隐者也会从别人那里问到。小鱼这样天真无邪的,又不知道五行隐者是去杀人,哪里怪得了她呢?”
想到这儿,鹿淮对虞晴儿道:“你没做错什么,这事不能怪你。”听他这么说,虞晴儿似乎放下心来,问道:“那既然我没做错,为什么爹爹生那么大的气?我不明白,他经常带我去娲皇浮屠玩,我们能去,为什么那些人一去,他就那样生气呢?”说罢眉头皱在一起,显露出深深的忧虑来。
鹿淮见她那般愁苦,心下不忍,迟疑一会儿,觉得还是跟她明说的好,便道:“小鱼,那些人……那些人是去杀人的。”
听到“杀人”两个字,虞晴儿心子一跳,惊道:“杀人?杀……杀谁?”鹿淮道:“自然是塔里的人。”虞晴儿道:“塔里就落鹜先生和佘妈,你是说,那些人是去杀她们的?”
鹿淮奇道:“落鹜先生?”随即想到,娲皇浮屠第三层室中挂着的字画,落款为“落鹜居士”,徐夫人说是她所作,这“落鹜居士”多半是她的号了。
当时称女子为“先生”极为寻常,是故这“落鹜先生”必是徐夫人无疑。
想通这些,鹿淮道:“那些人就是冲着落鹜先生和佘妈去的。”虞晴儿道:“落鹜先生那么好的人,那些人为什么要去杀她?”鹿淮道:“江湖仇杀,哪有什么道理可言,其中缘由说起来话就长了,不是一两句话说的清的。”
虞晴儿点点头,又道:“那,落鹜先生她们没事吧?”鹿淮一怔,心想这女孩儿心思脆弱,若告诉她徐夫人已经遇难,多半她会内疚一生,这时见她发问,倒不知道该如何搪塞。
正犹豫着,忽而觉得手被人握住,转头一望,见虞晴儿拉着自己的手,轻轻摇着,低声求道:“鹿哥哥,你告诉我,落鹜先生她们怎么样了?”
鹿淮见她一派天真神气,柔软小手握着自己,心下实不愿骗她,一咬嘴唇,说道:“她们,她们死了。”
话音刚落,就觉得虞晴儿的手倏而冰冷,转眼瞧见她的小脸变得煞白,一双妙目圆睁着,好像不愿相信一般。
鹿淮见她神色,知她心里所想,说道:“当时我就在塔里,亲眼见到落鹜先生和佘妈遇了难,那些人不仅杀了她们,还放了把火,把娲皇浮屠都烧了。”说罢神色黯然,也自唏嘘。
原本虞晴儿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只当是爹爹误会了自己,这时听鹿淮说出原委,才知道自己闯了滔天大祸,当下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鹿淮见状摇头道:“我就知道,准又是一场好哭。”说到这儿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