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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马随在窦义身后穿过曲曲折折的山林小道,两人身抵倚靠长城山脚的一处隐蔽山谷,秦慎被眼前所见景象吓了一跳——
上千匹战马被圈围在谷内。
百余名兵卒驻扎周围负责警戒,他能想到关外定然还有无数的哨探,四散巡弋。
“如何?”
挥退上前见礼的都伯,窦义津津有味的欣赏着秦慎的表情,脸上竟难得的有了几分炫耀之色,这在他身上真的极不多见。
秦慎干咽了一口吐沫,扭头难以置信道:“都尉从何处得来如此之多战马?为何我竟从不知晓?”
窦义哈哈大笑,给了他一个你真健忘的眼神,释疑道:“不正是此次武泉之战?”
说着脸上露出几分不能对战果更加扩大的惋惜,接着道:“当日匈奴四散溃逃以致你部骑兵竟被冲散,而城内步卒又如何能够追赶,否则少不得收获更丰。”
秦慎恍然的点了点头,关心道:“那此次究竟收获几何?”
“不过三千余骑。”窦义轻描淡写的言罢,看着他诧异的模样笑了一笑,解释道:“大皆是匈奴运送辎重的劣马,我将其挑选出来送至云中,毕竟不管兵卒质素如何,卢芳总算派兵助我,而他更是我名义上的使君,我实不便做得太过,哈,老弱对劣马,倒也相得益彰。”
窦义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续道:“剩下这千余良驹,就留作你我自用。”
“多谢都尉记挂。”秦慎郑重的拱手言谢。
窦义洒意的摆了摆手,道:“你无需谢我,这里面亦有你大半的功劳,说起来,当日我亦是为了防备卢芳从中作梗而有此打算,却未曾想竟是王执法横将杀出。”
说完一脸的欷歔感叹,旋又开玩笑道:“我还曾幻想你就此一朝直抵长安而无需这些马匹,以便全部留着自用,补充此次武泉损失,看来如今已是不可能之事。”
秦慎附和着笑了几声,又忍不住担忧道:“可是都尉私藏如此多马匹,难道不怕泄露消息而给自身带来不利?”
“你是指卢芳?”
窦义反问中看他一眼,毫不在意道:“卢芳平白获得近两千马匹,早已是满怀宽慰,又怎会再寻我麻烦?今日宴席上更因此而屡屡向我示好呢,再则……”
自觉好笑的说着却又突然话音一转,道:“再则如今各地乱象丛生,朝堂尚且自顾不暇,郡县趁机作奸犯科,采办、私募以及贩奴等怪象层出不穷,为保自身实力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几达不择手段的地步,我这又算甚么?”
言罢自嘲一笑,接着道:“不过是补充战损罢了!不然来年凭何再战,永保关门不失?”
秦慎听得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心中既有陡闻当今天下纷乱的震惊,也有对窦义存在这样放肆一面的实在没有料到。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自己未免大惊小怪。
毕竟征战沙场之人,如果连这点豪迈之气都无,又谈何屹立不倒?
窦义看他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只道他对自己的话语产生质疑,不由叹息道:“你以为我在信口胡言?你以为今日王执法言及知悉卢芳背后勾当乃是妄言威胁?你又以为卢芳会因此而惧怕王执法?”
“非也。”说着自我摇头否定一句。
及后顿了一顿,无奈道:“以王执法之职责与性情,非是他不能或不愿追究,而是放眼当今天下,处处概莫能外,他又能如何?无非就是装聋作哑,佯作不见罢了,或许你尚不知晓,朝堂如今已被迫采用笼络手段,只要各地郡守县令表面还遵从上令,就已是赞许有加,又何谈追责?要知道,朝堂可还指望着郡县听令平息四处渐起的乱民呢。”
说完脸上露出讥讽又痛心的复杂神色,接着道:“卢芳正是看透此点,才敢如此为所欲为,而我,自问无愧于心,又有何惧?”
听完这样一番难得的掏心之言,秦慎刹时默然不语。
在他心中,此刻全无半分乱世出英雄的暗喜,有得只是对这个时代力不从心的莫名悲哀,不由沉重一叹,垂下头去。
而将满腔愤懑倾诉出来,窦义却似乎轻松不少,拿眼深看着他。
“我今日与你言说这些,并非是劝你学着卢芳那般心怀异鬼,而是要让你认清事实,莫要到时究竟因何而死尚不自知,依旧做了个糊涂鬼。”
“多谢都尉!”听着这话不中听理犹在的劝告,秦慎的眼中忽然有了几分湿润。
窦义察觉出他言中有异,微感错愕的仔细看去。
真情流露毫不掩饰的感激写满秦慎脸上,然而这种感激又不似就眼前之事发出,而是仿若对数月来的经历所表达的全部感激。
窦义默然,片刻便猜透他心中所想。
“你毋须谢我!”
窦义伸手搭在他肩上轻拍数下,喟然道:“要谢,你就谢你生逢其时,此为你之大幸,又或国之不幸,百姓之不幸,然则无论如何,这是每个有志之士的最佳时机。”
感受着他语中的惆怅与无奈,秦慎郑重的点了点头。
从军数月以来,耳濡目染下他对这个时代的军制多少总算有所了解,而他能从数月前的化外之人再或庶民直至今日官拜千人将,爵至官大夫,无不是窦义为他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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