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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格微开,李嘉坐在左侧的背光处,透过那一指宽的缝将楼下行走人员尽数纳入眼底。可疑的有一两个,一脸绿林山莽的匪气,腰间一扎黑头白巾,看起来是新近壮大的水路匪帮——十二连环坞里的头目,与萧和权无关……
李嘉忽的迟疑了,她想起刚才处理掉的那堆脏衣物,草鞋底上沾满了黏软的黄泥,这种黄泥只有靠近淮水那头的浅滩上才会有。两指悄然推合窗缝,萧和权是从那里来的,萧和权这个时候理应在燕国西北大营,为何会出现在金陵?他又与十二连环坞的人有什么干系?
“小白眼狼!”
李嘉才理出个头的思绪被萧和权平地一声怒吼冲断,方才被撞的那块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有名字的!”这个见了鬼的称呼,过了两年他怎么还挂在嘴边?
半天,屋里没声没响,李嘉诧异地回头,发现萧和权披着头**的黑发,邋里邋遢的胡须滴着水,滑稽地站在那,面沉似水:“手巾呢?”阴狠的声调活像李嘉欠了他八百年的银子般。
“哦,小厮去买了。”李嘉心不在焉地指了下门,飘了眼乱蓬蓬一团的萧和权,指尖揉揉鼻梁,睁开眼:“过来。”
萧和权长身静立,深眸冷眯:“何事?”军中历练到底是有成效的,他一不说不笑,竟沉淀下几分不怒而威之态,若是寻常人等光是被他这冷眸一睇一凝已吓去七分胆气,偏生他对面的人是个冷性子的李嘉。
不错,还会和她摆谱了,李嘉自动忽略了萧少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好性子地又唤了声:“过来。”右手揣入袖中,摸出柄狭细长物。
那是柄刀,萧和权眼风一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提步上前,钳住李嘉手腕,就势一拧,将刀缴入掌中。这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容半分拖泥带水,李嘉吃不住他这道猛力,霍然重重倒在椅背上,重力相加之下,转轮打了个滑,哧的声带着她直直撞向后方尖锐的桌角。
萧和权大惊之下,哪还顾忌什么破刀,说时迟那时快,在李嘉磕向桌角的刹那,及时攥住她的胳膊,一提一拎,腾空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抱着李嘉向后连退了两步,萧和权勉力刹住步子,稳住了身体。
这么轻,萧和权抱着李嘉脑子里恍惚地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清爽的雪松香与浓郁的药香交缠在一起,从怀中人青幽的发丝间散出,像是一把无形的小勾子,溜入萧和权心中,一勾一痒。对,就是这个味道,萧和权着了魔般地压住李嘉一抹鬓发,鼻尖轻嗅,什么胭脂香粉都比不上的味道。
李嘉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额前突然传来异样的温热感,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像……一只汪在嗅来嗅去,似乎还想……舔一舔?李嘉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清脆一声断开了,她忍无可忍揪着萧和权的衣襟,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双臂一用力,成功地——推倒了萧和权。
平日只有惨白一种颜色的脸颊因用力太过,在此刻显出可称之为明艳的绯红,幽黑的眼眸里燃着前所未有的熊熊怒火。萧和权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跪在他身上,气喘吁吁的李嘉,一时半会没搞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
“你做什么?”萧和权的神情既迷茫又无辜,寻不到一丝方才的慑人之色,纯良到……
真想让人欺负啊,李嘉喘够了气,冷笑一声,手摸向地板。
“公子,您要的衣服买来了。”小厮自言自语地推开门:“还有啊,公子您做什么呢?楼下客人反映这响动也忒大……大大了。”
小厮呆若木鸡地看着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狗眼瞬间碎了一地,脸迅速涨成了猪肝色。
“衣服放那,然后,”李嘉淡定地用刀点了下床板,又指了指门:“出去。”
“明白明白!”小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上了门,在门外快要哭了出来地亡羊补牢道:“小、小人什么都没有看见,公子您继续继续!”什么强抢民男、强取豪夺、龙阳十八式,他什么都没看见啦!
来了个人打岔,萧和权断了线的神经总算勉强接回了原路,咽咽口水:“你,你要做什么!”
李嘉用白巾慢慢擦着刀,精铁的冷光晃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格外的冷漠瘆人:“这话该我问你。”
“……”萧和权额角一跳,用商量的语气道:“你,能先从我身上下去,再说么?”
“不能!”李嘉果决地拒绝了,看萧和权有挣扎的企图,刀口二话不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萧和权不敢动了,因为他看出李嘉没有一点玩笑之色,以他的身手反止住李嘉不是什么难题,但从刚刚那一刻惊魂的教训中,他有点,怕一动手就那么……一不小心地弄死了李嘉。以这小白眼狼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定会变成厉鬼夜夜趴在他床头,往他脖子里吹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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