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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长信坊前, 施粥的棚子昨晚就搭起来了。住在长信坊的人都是平民百姓,家资不丰,比如小九,家中原是铁匠, 也仅能温饱而已。
所以听说有人施粥, 一大早就有人冒着寒风,揣着碗等在粥棚前了。也没有等多久, 晋王府的车马就浩浩荡荡地来了。人们看见板车上一个个一人高的粥桶和运粮车上鼓鼓的麻布口袋,叫风雪冻得瑟瑟发抖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往年腊八也是有人施粥的, 可从没有过这回这么大的手笔,光是看着那些粥桶, 这里的人再多五倍也分得过来。当下就有人离了队,呼亲唤友去了。
临时的灶台很快就搭起来了, 前后两排,前排的大铁锅里倒进熬好的粥, 架着小火就可以开始给百姓舀粥了, 后排的铁锅里则是下了豆、麦、黄黍和红枣冰糖,现场熬制,随着腾腾热气四散, 腊八粥的香气飘出去老远。闻讯而来的人就更多了。
作为土生土长的长信坊居民,小九心甘情愿被顾容安支使出来干活,既要帮忙维持秩序, 又要盯着施粥的奴仆们不要偷懒敷衍, 尤其不能以次充好, 忙得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铁匠家的儿子被湖阳县主看上买走了的消息在长信坊流传甚广,来领粥的不乏认识小九的人,看见昔日的穷小子居然穿的是雪白毛领的宝蓝裘衣,还能骑着高头大马,浑似富家公子一般,尤其他长得唇红齿白,又精神抖擞,如果不是十几年的街坊邻居,都不敢认了。
“铁奴你真是出息了,”来领粥的王小麻子看见了昔日的小伙伴,也不忙着领粥了,挤到小九跟前去。铁奴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贵,像是那些城西的富人们穿的一样,如果给人当奴仆就能穿上这么好的衣裳,他也愿意啊。王小麻子揣着手,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今年真他娘的冷,身上的新棉衣都不够暖和了。
“麻子,”比起热情激动的王小麻子,小九就比较冷淡了。王小麻子的大名叫什么小九早就不记得了,因为他脸上长了麻子,大家都叫他王小麻子,反而取代了大名。
王小麻子也不介意小九的冷淡,叽叽喳喳地,“听说你现在在给湖阳县主当差呢,看你现在的样子,定然是很受县主看重吧,这么好的衣裳我看比那些有钱的员外也不差什么了。”
他说着就想摸摸小九的衣裳。小九侧身避开了,没让王小麻子摸着。这个王小麻子脑瓜子灵活,却不走正道,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傅王两家虽是一条巷子里的,小九却跟王小麻子那伙人玩不到一起去。
啧,还这么傲着呢,王小麻子也知道傅铁奴是个正经人,看不起他这个小混子,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在街坊邻居的面子上,小九你就多给我一碗粥呗,就那么一勺子粥,吃不饱啊。”
施粥的勺子一勺是四两粥,已经很厚道了,粥也熬得稠,立筷不倒,青壮食量大些,吃个七分饱却是够了的。
小九心知肚明,王小麻子是又想占便宜了,摇摇头,“一人只可领取一碗。”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王小麻子还想撺掇着小九谋点好处呢,结果他一试探,居然连多给他这个熟人一碗粥都不答应,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傅铁奴是不是傻?
王小麻子想要继续劝说,小九就看见顾容安车上的华盖了,八宝流苏璎珞的朱漆华盖,晋阳城独此一份。当即就撇下王小麻子去接车了。
城南长信坊顾容安也是第一次来,她从小九那里已听说了长信坊的穷困,但听说是听说,实地看见还是让她心中一震,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还有人穿的是破旧的单衣,脸都冻成了青紫色。
是她考虑不周了,忘了备一些衣物送给没有厚衣服御寒的人。
顾容安记得,就是自己及笄的这一年,晋阳连月雨雪,凝雪深数尺,到了正月方才回暖。她那时候不懂事,只知道埋怨雪深天寒,冻得梅园的梅花都不开了,害得自己的及笄礼没能在梅园中举办。
后来听说城南受灾严重,死了许多人,她也只是听听就过去了,比起雪灾,她更操心自己新衣裳的样式是不是新颖,上元节赏灯会的时候能否艳压群芳。所以她记得清清楚楚,雪停天晴的那天恰巧是上元节的前一日,她还很高兴,以为雪停了上元节就会有灯会,结果上元节那天晋阳城冷冷清清的,让她白高兴一场。
现在想来,自己真的是诗中所说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这场雪灾受害最严重的是地处北边的燕国,其次是邺国的邺城一带,她知道这个还是因为燕地产的貂皮最好,那年没有新的貂皮送来,她心里惦记着就问了一下,才知道是燕地雪灾严重,燕国军队和契丹骑兵就南下劫掠燕晋边境城镇和往来客商,与晋地打起来了的缘故。
思及刘荣所说的石仁佳有意结盟,顾容安就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晋国和燕国并没有结盟成功,两国都兵戎交接了,还怎么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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