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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宿命,逃也逃不掉的。
天光熹微,白玉楼终于熬过漫长的一夜,从被子里钻出来,伸手向椅背上胡乱摸着衣服——长睫半遮住眼睛,竟罕见地透出一丝可以称之为可爱的东西。
这种特质出现在他身上多少有些违和,因白玉楼的眼尾较一般人略长,像有道小钩子似的,眼中但凡稍带些情意,就能轻松将人勾住,要不然也不会成为春香楼的“头牌”。
只不过他平时虽然也面带笑意,但眉眼中还是清冷的,很少如现在这般,像只没睡醒的小狐狸,露出几分迷糊,矛盾,令人心跳加速。
白玉楼按了一下眉心,那丝神情便如昙花一现般不见了,他想尽快清醒过来。
这时,有人敲门。
他立即恢复清明,飞快地抓过衣服穿好,端坐在椅子上:“进。”
暗影看着没有多大年纪,却常常绷着一张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见他推门而入,单膝跪地:“请公子责罚!”
十几年如一日的正经八百,就连当年他娘没的时候……他除了隐忍和淡淡的痛楚,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白玉楼无奈地摇头,“先说正事罢。”
“是……单一添送来消息,说平王今晚想约公子一见。”
该来的还是要来。
白玉楼面上毫无波澜,全身血液却突然加速,多少年了,他还是忘不了那一天,因为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才想拼命摆脱这份耻辱。
他既然苟活到了今日,便更不会死了,要死也只能是他们死,这世上没有人能救他,能救他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任何人都靠不住,太相信别人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娘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死了?而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白玉楼慢慢沉下心来,再不愿意,平王也是一定要见的,平王从来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一个连自己亲生儿子也要来回试探的人,自然不会完全信任自己,尽管他手里还攥着自己的把柄。
思及此,他想到什么,多问了一句,“就他自己过来吗?”
暗影迟疑了一瞬,明白他在问什么,答道:“……和那人一起。”
白玉楼面上看不出不高兴,也看不出不情愿,私下里的他,几乎可以说没有任何表情——自从他娘没了,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暗影木然的脸有一丝动容——他六岁没了娘,那个爹禽兽不如不提也罢,遭遇了这么多,换其他孩子早崩溃了罢,白玉楼却是咬着牙熬过来了。
跟她娘一样倔……想起她,也怪自己无能,技不如人,身为影卫,没能护好她。
暗影伤感自责的工夫,白玉楼已经起身走向桌边:“知道了,叫暗香进来替我挽发罢。”
暗影收回思绪,微微不解,暗香昨天刚刚做出那么大胆过格的事……就这么算了?
白玉楼似乎睡得太久,有些头痛,揉着太阳穴,见他还在,微微蹙眉:“怎么了?”
暗影忙领命,起身出去找暗香。
暗香乍听到暗影说公子叫她,还以为是白玉楼今日缓过劲儿来了要处罚她,一听是要挽发,神色就变得复杂起来。
缓步进得屋内,白玉楼正在看书,微低着头,头发滑落下来,遮住半边脸,公子发质好,不挽发,只用发带松松束起其实更好看更飘逸,可……
暗香定定看着桌上那支黑玉簪子,觉得十分刺眼。
她沉下一口气,抓起梳子站在他身后想替他通发,他头发顺滑,原本不用多此一举,但她还是想这么做,因为这样就能多亲近他一些。
只是还没动手,白玉楼摆摆手,轻道:“不用梳拢,直接簪起来就行了。”
“是。”
暗香绕到他背后,建议道:“公子发量丰厚,也可只挽一半。”
白玉楼微微皱眉,想起顶着“牛粪”的那个下午,头是感觉很重,于是点头。
暗香轻柔地替他梳好头发,用左手抓住,右手去摸簪子,在桌上胡乱扫了两下,没摸到。
一低头,白玉楼正冷冷地看着她,举起手中的黑玉簪子:“暗香,如果你不想再跟着我,我自会放你走,不必耍这些小心思。”
暗香咬唇——她的确是想“不小心”将那簪子划拉到地上打碎,没想到自己这点心思一下就被白玉楼看透了,慌忙跪下。
“公子,暗香绝没有这个意思,求公子别赶我走!暗香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我连命都是公子给的,这辈子都心甘情愿伺候公子!除了您身边,我哪儿也不去!”
白玉楼看了她半晌,摇头:“你的命不是我给的,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而且你替我做了这么多年事,早就抵了。”
他是一分情也不想承自己的,暗香心头堵得慌,抿唇道:“暗香知道了,公子……”
“好了。”
白玉楼阻止她想继续表忠心的话:“既然不想走,待会自行去暗影那里领罚。”
“是。”
白玉楼虽然在不需要应酬的时候时常表情冷漠,但轻易不会处置身边人,即便如此,暗香也不再三造次挑战他的底线,接下来老老实实将头发替他挽好,低头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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