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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习剑方至一半,天空忽而飘下碎碎小雪。阮寄真便叫两个师弟收了架势,躲到屋子里,欢欢喜喜地烤火吃果子赏雪去。下了剑台进了屋内,三人自己动手生起了炭火。又把门前的竹帘给卷起来,任由细细的碎雪飘进来,可屋子内却是暖的。
阮寄真拿着书卷已然入定,段北秋抱着两筐糖心橘吃得欢天喜地。柴火发出哔啵的轻微爆裂声,花辞树坐在门口望着外边儿的雪花发呆。
刚上山时吵闹着要走的他,竟然已经不知不觉在这云极山庄里待了半年。原本只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想着天尽头在哪里的狼崽子现在已经习惯了这里终年缭绕的云雾。还能不能离开这里,花辞树显然已经不知答案了。
他近日的消沉连段北秋这个万事有吃就好的小胖子都察觉到了。段北秋拿了两个橘子过来,塞到师弟怀里做关怀状:“小花,你最近怎么了呀,这么不高兴呀?”
“不要叫我小花!”花辞树嗷一声怼了回去,“你才小花!”
段北秋耸耸肩,不在意地表示:“不叫小花那就叫小树好了嘛,干嘛这么激动……”
小树总比小花好,花辞树青着脸开始剥桔子,方才那点伤春悲秋被彻底给打散了。段小胖子盯着他手里鲜嫩的果肉咽了下口水才继续开口:“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呀。都不去找师兄打架了,师兄都有点失落了呢。”
坐在一旁的阮寄真闻言看了师弟一眼,可惜段北秋无知无觉。
“哪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花辞树吃了一口橘子,含糊着说:“我一点儿都不想待在这里。”
“为什么呀!这里哪里不好了?”段北秋不服气地叫起来,“你不在待这儿,那想去哪儿啊。”
花辞树不知道。他出生的草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到了中原之后两眼茫茫不知何处可栖。这个孩子只是叫嚷着要离开,用尖利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困顿与不安。但他真的不知道,离开的也缘由和最终的去向又在哪里。
段北秋看他不答,又问:“你不会想回草原吧?”
花辞树沉默地摇摇头。
“哦,那既然你没有地方去,就留在这里嘛。云极山庄多好啊,有吃有喝有玩,虽然学剑累了点。但是以后打架要用的嘛!”
花辞树觉得段北秋的追求太低,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没出息,就知道吃。”
“你才没出息呢!”段北秋立马怼回去,“我告诉你啊,等我出师了,第一件事就要去徐州!你知道徐州在哪儿么!离这可远了!要走很久呢!”
被小胖子忽然吼了一脸,花辞树有点懵,下意识地就问:“……为什么要去徐州?”
“哦,你不晓得呀,”段北秋耸了耸圆圆的肩膀,“我们段家原本是在徐州的,后来被坏人害了才搬到这里的。”
“我们段家原本在江湖上可有名了,可是有个坏人想抢我们家东西。就跑到我们家,害了我们家很多人,还把我们家烧了。后来是师父赶到才救了我们,还帮我们报了仇,让我和爹爹娘亲留在这里。”
花辞树从未听说过这些,他原本只当段北秋是个就爱吃喝玩乐,不知人间艰苦的小少爷。想不到竟还有这么一段身世在里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花你这是什么表情,”段北秋奇怪地瞅着师弟,花辞树连忙抹了把脸,把脸上的表情换了,再问:“然后呢?”
“也没有什么然后啦,我是在庄里出生的。其实比起来,我比师兄来得还早呢。”小胖子挺起胸膛有点小骄傲,然后剥着橘子继续说:“娘亲说,如果不是师父到的及时,我可能就没有啦。”
“所以你问我云极山庄有什么好的,它当然好啦。我会在这里长大,还在这里学武。等出师了,我就去徐州,把当时害我们家的那个什么王爷拉出来打一顿!让他不许再害人!”
段北秋看上去没心没肺,实则从小便意志坚定。他是段家的后人,继承了段家机关铸造一脉,重振段家的心愿从来都种在心头上,等到有一日能开花结果。
花辞树沉默下来,之前他可着劲头和师父师兄们作对,心中还挺骄傲。觉得自己乃是傲骨铮铮,不负草原儿郎的志气。可如今和段北秋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段北秋说云极山庄的好,他原本看不上,可细想来却是那么可贵。
先不说以前那种缺衣少食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缭绕在心头的孤独感也在和师兄弟的打打闹闹中渐渐消弭。就好像这人有了活头,每天想着的不是到何处去刨食,而是想着多学一点本事,让自己立起来。
最重要的,那就是这里的人看他的眼神不会充满了轻蔑,仿佛在看一个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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