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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h3>
生活在南北交界的湾水市人,既有北方人的豪放,又有南方人的婉约。这一点从他们的饮食习惯就可窥探一二。一碗漂满辣椒油的牛肉汤,便是他们一天的开始。在这里有一个怪现象,越是招牌醒目、环境幽雅的店面,越难做出最正宗的牛肉汤,和重庆小面一样,那一排排摆在路边的塑料凳,才能体现出小面别样的滋味。酒香不怕巷子深,湾水市人绝对可以为了一碗正宗的牛肉汤放下身段,就算端起汤碗,蹲在路边,那也是一种满足。
桥头牛肉汤,对于湾水市人来说那可是如雷贯耳,饥肠辘辘时,只要提到这个名字,便难以阻挡舌尖涌出的口水。
要说这桥头牛肉汤&rdquo;的店名还颇有点来历。相传在五十年前,淮阳河边住了几户人家,家中有娃需要渡河上学,但渡口离家太远,往来需要几个小时。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rdquo;,就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几位住户家的壮年劳动力便在一起合计修一座铁索桥。
他们选取淮阳河最窄处,在空中架起双向铁索,索道中间镶嵌滑轮用于推送,滑轮的下方用钢丝连接渔舟,乘舟人可以拉动索道上的辅助绳索自行渡河。
虽然索道曾因资金问题几度停工,但在大人们的执念下,最终的结局还算圆满。
这座铁索桥不仅方便了上学的孩子,更方便了其他路人。渐渐地,这片平时鲜有人经过的空地,也因为这座桥聚拢起了人气。
虽然渡河的人越聚越多,但修桥的几户人家并没有因此向渡客收取任何费用,他们只是借着自己的地理优势在这里做起了买卖。
除了上学的娃儿,渡河者以商人居多,为了能赶上清早第一趟生意,很多商人起早贪黑那是家常便饭,早餐作为支撑一天劳作最重要的一顿,唯独牛肉汤与锅贴馍馍的完美搭配才是上上之选。
在所有渡客的千唿万唤声中,其中的一家搭起锅架,卖起了牛肉汤,因店址设在桥头,便有了桥头牛肉汤&rdquo;的名号。
在那个年代,出来做买卖的多为行脚商人,他们挑着扁担,走街串巷,渴了就在街边喝口大碗茶,饿了就顺势找家饭馆对付对付。因为吃得多了,对于牛肉汤的口味,他们心中都有杆秤。为了满足每位食客的口味,桥头牛肉汤&rdquo;的老板汲取了很多商人的意见,对汤的味道做了多次改良,最终这桥头第一汤&rdquo;的名号不胫而走。时隔这么多年,虽然桥头牛肉汤&rdquo;店的老板已经多次易主,但好就好在,这口味被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每天早上七点,在这个平时鲜有人出没的废弃桥头,会停满各种名牌轿车,有的人甚至早早地过来排队,就是为了尝上一口传说中的美味。
对别人来说,想喝上这里的牛肉汤或许要费上一番工夫,可对于卓米来说再简单不过,他住的地方距离这家汤店步行也只需要十分钟。
王叔,给我来碗汤,不要辣椒。&rdquo;卓米是这里的常客,而店老板又是个热心肠,几次攀谈之后就相互熟络起来,因为店老板与他父亲年纪相当,所以卓米平时就以叔尊称。
好嘞,多加肉是吧!&rdquo;慈善的店老板在忙碌中搭着腔。
谢谢叔!&rdquo;
怎么,今天起这么早?&rdquo;被唤作王叔的男子拿着漏勺边抓牛肉边问。
这已经不早啦,我赶到单位再打扫打扫卫生就到点了。&rdquo;卓米用筷子从馍篓中夹了一块锅贴馍叼在嘴中。
妥了!&rdquo;几句寒暄中,一碗牛肉汤已经上板。
上板&rdquo;也是牛肉汤的一大特色,在湾水市,很多牛肉汤店都是自家经营,店老板经常是一个人忙几样活,遇到人多时,可能会连做汤的时间都没有,为了节省时间,有的店老板灵机一动,便在大口径的汤锅上横一块木板,做好的牛肉汤会直接放在木板上,由食客自行端走找位置品尝。这个办法在很多牛肉汤老板间产生了共鸣,渐渐地便演变成了一种习惯。
所以,在湾水市吃牛肉汤不能太矫情,端起自己的汤,自己选地儿,爱蹲着、爱站着、爱趴着,都随意,别的不图,就图一个痛快。
卓米从口袋中掏出五元钱放进钱盒,端起汤碗找了一个无人的木头桩,把碗一放,蹲在地上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你妈的,给我滚蛋,死叫花子。&rdquo;汤刚喝到一半,卓米听见一声叫骂,他抬头一看,一位蓬头垢面的拾荒者蹲坐在一位男子身边,眼巴巴地盯着男子手中的饮料瓶。
妈的,喊你呢,没听见啊!一股子酸臭味!&rdquo;男子的叫嚣引来了很多食客的侧目。但大多数人仅仅把眼前的一幕当成了一场好戏。
拾荒者有些胆怯地往后挪了挪,但依旧没舍得离开,他看着男子碗中的牛肉汤,喉结上下不停地滚动。
嘿,你妈的,叫你走你还不走,给你脸了是不是?&rdquo;男子把牛肉汤碗一摔,走到了拾荒者面前。
你想干吗?&rdquo;拾荒者惶恐地往后退了退。
干吗?老子就想教训教训你!&rdquo;男子撸起袖子,一手抓住了拾荒者的衣领。
给我住手!&rdquo;如果换一个角色,这件事卓米可能不会去过问,但既然选择了警察这职业,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你干吗?多管闲事?&rdquo;男子一脸横肉。
对,这个闲事我管定了!&rdquo;
你什么意思?&rdquo;男子松开手走到卓米面前。
你说什么意思?&rdquo;由于身高的落差,卓米低头看了男子一眼,你是不是想打架?&rdquo;他捏了捏自己的十指关节,发出嘎巴嘎巴&rdquo;的声响。
男子刚才是在气头上,没有仔细看卓米的身架,当意识到卓米有一米八的大个儿和紧实的肌肉时,顿时心中暗苦:力量上的悬殊已是秃子头上的虱子&rdquo;&mdash;&mdash;明摆着的事,如果真来硬的,肯定不是卓米的对手,但这么多人围观,面子还是要顾及一点。几经掂量之后,男子丢下一句:行,你小子给我等着。&rdquo;接着灰熘熘地朝远处快步走去。
卓米对着男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呸,欺软怕硬的东西!&rdquo;
谢谢大哥。&rdquo;危机化解,拾荒者连忙作揖道谢。
卓米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阻止拾荒者继续说下去,扭头对看热闹的店老板喊道:王叔,再给我来一碗。&rdquo;
得嘞!&rdquo;在这场戏中,正义&rdquo;最终战胜了邪恶&rdquo;,也算是大快人心,受到感染的店老板爽快地应了一声。
卓米转身把那碗刚出锅的牛肉汤送到拾荒者面前:吃吧,我请客。&rdquo;
谢谢!&rdquo;可能是饿坏了,拾荒者并没有客气,端起汤碗便狼吞虎咽起来。
你好像跟我差不多大。&rdquo;卓米端起自己的汤碗,蹲在他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我是1989年生的。&rdquo;
嗯,比我小两岁。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rdquo;
我家在庆安那边。&rdquo;
怎么跑到这里了?&rdquo;
被人带过来的,后来那人出车祸死了,就剩下我自己了。&rdquo;
来了多久了?&rdquo;
五六年了。&rdquo;
你为什么不找份正经的工作?&rdquo;
我是黑户,没有身份证,根本没人要,只能靠拾破烂赚点钱。&rdquo;拾荒者嘴角挂着葱花,有问必答。
黑户&hellip;&hellip;&rdquo;卓米眉头紧锁,面露为难之色。虽然卓米只在刑警队待了一年多,但由于工作的原因,也算是认识些三教九流的人,正儿八经的工作他是没有本事帮忙,但找个地方让拾荒者出出劳力,赚点煳口的饭钱倒是不难。可对方是黑户,这就有些不好办了。湾水市近年来对各行各业的流动人口管理相当严格,几乎是月月清查,如果拾荒者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基本没有哪个场所敢用他。
既然帮不上忙,卓米也只能抱着缘分已尽&rdquo;的态度,待把碗中的汤喝完准备起身离开之时,勐然想起店老板王叔经常跟他抱怨:很多食客素质太差,经常乱扔饮料瓶,搞得桥头垃圾遍地。
店老板一天几千元的收入,自然是不会把一毛钱一个的饮料瓶放在眼里的,卓米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拾荒者每天定时来捡饮料瓶。这样既能减轻店老板的负担,也能顺便让拾荒者有口饭吃。店老板的脾气他很清楚,而且他的店半年前曾被盗窃过,还是自己出手帮他追回的损失,所以卓米不用事先征得意见都能猜到结果,这个面子店老板一定会给。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自己遇到了,袖手旁观也不是我的作风。&rdquo;于是,打定主意的卓米对旁边的拾荒者说:这家牛肉汤店的老板我熟悉,回头我告诉他一声,客人喝剩下的饮料瓶,我都让他给你留着,你每天记得过来收一次。&rdquo;
拾荒者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忙又确认了一遍:哥,你说的是真的?&rdquo;
对,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rdquo;
够了,够了,帮这么多就够了。谢谢,谢谢。&rdquo;拾荒者放下碗再次作揖。
我进去说一声,你接着吃吧。&rdquo;卓米拿起空碗朝店里走去,再次走出来时,他冲拾荒者做了一个OK&rdquo;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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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h3>
喂,大姐,娟子的肾源匹配上了,这些年给娟子做透析,家里的积蓄都花得差不多了,我能不能从你那里转点?&rdquo;
&hellip;&hellip;
哎,那行,我再想想办法。&rdquo;
嘀嘀&hellip;&hellip;&rdquo;
手机按键的声音再次响起。
喂,钱军!&hellip;&hellip;哦,是弟妹啊,钱军呢?&hellip;&hellip;哦,没什么事,那挂了。&rdquo;
喂,是博涛吗?&rdquo;
&hellip;&hellip;
是,是。&hellip;&hellip;行,哥知道你的难处。&hellip;&hellip;好,那先这样,忙着。&rdquo;
卓米刚到单位,还没来得及推开办公室的房门,便听见木门另一边响起老陈的声音。
卓米悄悄走近,将耳朵贴在门上,心中暗忖:这么说,师娘的肾源匹配上了?&rdquo;
正听得入神之际,木门被从里面打开,卓米差点儿摔了个趔趄。
师父。&rdquo;卓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地站在门外。
小米来啦。&rdquo;老陈看破却没有点破,只是声音透着疲惫。
卓米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背包。
你&hellip;&hellip;都听见了?&rdquo;老陈点了一支烟,叹口气道。
听见了。&rdquo;卓米对自己的师父很了解,以他思维的缜密程度,卓米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办公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藏青色的烟雾一波又一波地从老陈的嘴角缓缓吐出。
师父,能给我一支吗?&rdquo;
老陈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卓米,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向老陈要烟。
就是想抽一口。&rdquo;
好。&rdquo;老陈从口袋中掏出烟盒,上下抖动了两下,一支烟从烟盒中探出头来。
卓米抬手将烟从烟盒中抽出,叼在嘴边。
给。&rdquo;老陈把嘴里的烟头递了过去。
卓米接过,在烟灰缸里弹掉多余的烟灰,只余烧红的火星,他把自己的那支烟对上去,几次吸气后,烟终被点燃。
咳咳咳。&rdquo;卓米一时间还不习惯这种味道,烟雾刚一入口,便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知道刑警为什么都喜欢抽烟吗?&rdquo;
卓米摇摇头。
我们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心里有苦可以找家人、找朋友去倾诉,既然选择穿上这身警服,就有纪律压在身上,有些苦我们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抽烟最起码可以让我们暂时冷静下来,如果你连烟都不抽,时间长了容易憋出病来。&rdquo;
师父,那你现在心里苦吗?&rdquo;
老陈笑了笑,没有回答。
能不能&hellip;&hellip;跟我说说你和师娘的故事?&rdquo;
你想听什么?&rdquo;
卓米壮着胆子:你和师娘的感情很深,我能感觉到,能不能说说你们两个之间的爱情?&rdquo;
爱情?&rdquo;
嗯!&rdquo;
老陈又续上一根,眼神有些迷离:我和你师娘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两个人看对眼了,就琢磨着结婚。我们那个年代,只要你情我愿,父母大多都不会阻拦。我娶你师娘时,只有一间单位分的筒子楼,四十几平方米,你师娘也没嫌弃,摆了几桌酒,就跟我过上了。&rdquo;
被勾起回忆的老陈有些甜蜜: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年轻力壮,不管是什么案件,埋头就干,有时候为了抓到罪犯,经常整天整夜不回家。你师娘担心我,她每天都会到邮局给我打电话。当年我们整个大队就一部值班电话,后来发展到,你师娘一天不打电话,接线员都感觉跟缺了什么似的。&rdquo;
师娘对师父可真好。&rdquo;
老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女儿刚出生时,我被提拔当了探长,一边是我热爱的工作,一边是急需我照顾的家庭,这让我进退两难。&rdquo;
这个&hellip;&hellip;确实很难抉择。&rdquo;
可你师娘告诉我,家里有她。&rdquo;说到这儿,老陈的眼眶有些红,我上班整整三十一年,没洗过一双袜子,没做过一顿饭,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rdquo;
卓米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老陈深吸一口气:十年前,你师娘查出尿毒症,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看她笑过,她总是说,&lsquo;老陈啊,我成了你的负担,家里没钱治,你还是不要再坚持了,还不如让我走了的好&hellip;&hellip;&rsquo;&rdquo;
师娘她&hellip;&hellip;&rdquo;
老陈哽咽:你师娘默默无闻地把一辈子就这么给了我,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你师娘才是我的全部,只要她能活着,就算是把我的命搭进去,我也愿意。&rdquo;
师父,师娘的肾源不是匹配上了?&rdquo;
对,这一天,我已经等了三年,可是&hellip;&hellip;&rdquo;
我这儿有二十万,是我爸妈给我准备买房子的首付款。&rdquo;卓米从钱包中掏出银行卡。
你一个人,从外地考过来,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这钱我不能要。&rdquo;
师父,我现在还单着呢,而且我想等几年再谈婚论嫁,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可师娘只有一个,先治师娘的病要紧。&rdquo;
小米,你&hellip;&hellip;&rdquo;虽然老陈和卓米是师徒关系,但也仅限于工作层面,老陈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以说是看遍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他已经打过几十个电话借钱了,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亲朋好友,他根本不好意思张这个口,可嘴皮子磨了一上午,竟一分钱都没有借到。而他这个小徒弟想都没想,就把全部家当拿出来了,这让老陈寒了半天的心忽然一暖。
卓米见老陈有些犹豫,连忙劝说:师父,您就别拒绝了,您刚才打电话我都听见了,您就拿着吧。&rdquo;
这&hellip;&hellip;&rdquo;对老陈来说,这是救命钱,就算他感觉有些不妥,但此时囊中羞涩的他,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卓米见老陈如此纠结,直接把银行卡塞到老陈手中:我这是借给您的。&rdquo;
老陈的手僵在空中,他的四指微微弯曲,艰难抉择后,他把银行卡握在手心:谢谢你,小米,一年以后,我会连本带利把钱还给你。&rdquo;
师父,您就别再跟我客气了,我不着急用钱。&rdquo;
不,一年,一年以后我一定还。&rdquo;
卓米见老陈回答得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出言相劝,只能认真地回答道:行,我听师父的!&rdquo;
老陈干笑一声,卓米则识趣地借故离开房间。办公室的房门被重新关闭,老陈缓缓地走到窗边,他的眼睛眺望着远方,口中轻声呢喃:这是一条不归路,可我&hellip;&hellip;没法选择,我欠你们的,总有一天都会还清。&rdquo;
一周后,省立医院住院部四楼,一群人站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
师父,不用担心,师娘肯定会没事的。&rdquo;卓米拉了拉因为紧张变得有些哆嗦的老陈。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rdquo;从警三十多年,什么大场面老陈都见过,什么情况都能临危不惧,但这一次,他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全身快速流动的血液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心脏,若不是信念在苦苦支撑,老陈已经快要窒息了。
爸,妈一定会没事的。&rdquo;一位和卓米年纪相仿的女孩使劲拍了拍老陈的肩膀。
她叫丽丽,是老陈的独女,大学毕业后选择扎根在北京。
手术室的灯光依旧明亮,谁也不知道这漫长的等待何时是个尽头。
丽丽的朋友圈里充斥着平安&rdquo;顺利&rdquo;的祝福,走廊的吸烟室里塞满了烟头,连卓米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恋上了这种味道,一支接着一支,一刻都没有停歇。
突然熄灭的手术灯像集结号一样把所有人聚拢在一起。
手术室最外层的房门被推开,一位身穿绿色手术衣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拽掉口罩,对焦急等待的众人微微笑了笑。
手术很成功!&rdquo;
虽然有预感,但这个结果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师父,手术成功了!&rdquo;
爸!妈没事了!&rdquo;
成功了&hellip;&hellip;成功了&hellip;&hellip;&rdquo;老陈呢喃着,泪水夺眶而出。
病人需要静养!&rdquo;医生的话,如同课堂上老师对学生的训斥,手术室外瞬间一片安静。
很快,挂着点滴的手术床被推了出来。
老陈和丽丽扶住床边,卓米也赶忙上前帮忙,在三人合力之下,手术床被推进了病房。
简单庆贺之后,众人微笑的合影被丽丽用手机拍了下来。
妈妈的手术很成功,谢谢各位。&rdquo;这是丽丽朋友圈中最新的一条图片说明。
很快,朋友圈的图标中出现了一个红圈1&rdquo;。
丽丽点开,是一条回复:站在病床旁边的那个男孩是谁?&rdquo;
丽丽回答:他是我爸的徒弟,叫卓米。&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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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h3>
夜深人静,坐落在湾水市第七中学南侧的梦幻网络&rdquo;里却好不热闹,一到晚上,这里便成了未成年人的天堂。
包夜打游戏&rdquo;好像已经成了这所学校落后学生的唯一生活乐趣。
撸啊撸(《英雄联盟》)&rdquo;应该算是这家网吧最为火爆的游戏,这款游戏的占座率至少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
快准备,你这个傻&times;!&rdquo;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rdquo;
什么破键盘!&rdquo;
对方行不行?不行给我滚蛋!&rdquo;
十四岁的黄坤叼着烟蹲坐在沙发上,对着YY语音系统大声地叫骂着,一天的学习压力,也在这一刻全部释放。
又输了!真他妈倒霉!&rdquo;黄坤恼怒地将可乐瓶摔在地上,巨大的撞击声引来周围一群人的白眼。
而另一边,一位瘦高的少年正暗暗观察黄坤的一举一动。他眯起眼睛,因为黄坤扔在电脑桌上的那包价值二十五元的金皖香烟引起了他的注意。
总算选定目标的他,双手插兜离开了网吧。
猴子,怎么样?有没有可以动手的?&rdquo;说话的是站在门口的一位少年,他目光冷峻,神情处乱不惊,看来是这伙人的核心。
老大,屋里第三排那个,我盯了很久。&rdquo;猴子指了一下黄坤的方向,众人透过玻璃门看去,锁定了黄坤的具体位置。
猴子接着说:我看了,这家伙是一个人来上网的,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抽的是金皖,身上肯定有钱。&rdquo;
看来今天晚上大伙的烤串有着落了。&rdquo;为首的少年把嘴上的烟头掐灭,往地上狠狠一摔,沉着冷静地吩咐道,兄弟们,抄家伙,干。&rdquo;
一声令下,其他五个人同时掀开夹克,从腰间掏出明晃晃的狗腿砍刀&rdquo;。
已是深夜,网管蜷缩在高高的吧台内,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来网吧的主要都是些胆小怕事的少年,所以,就算网吧人满为患,但对于这伙持刀青年来说,跟入无人之境没有任何区别。
妈的!你们&hellip;&hellip;&rdquo;黄坤刚想伸手去抓桌面上的烟盒,突然感觉脖子上传来一丝凉意。
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hellip;&hellip;你们想干吗?&rdquo;黄坤虽然一身痞气,但这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差点儿吓尿了。
兄弟,你这一身阿迪、耐克,还抽这么好的烟,想必日子过得不错吧?&rdquo;说着,为首的青年从黄坤的烟盒中抽了一支烟,叼在嘴上。
大哥,有什么话,咱们可以好好说。&rdquo;黄坤主动拿起打火机,给他点上。
行,有点眼色,那我也不为难你,给你留点面子,咱们出去说。&rdquo;为首的少年把砍刀从黄坤的脖子上移开。
黄坤连声道好&rdquo;,慌忙收拾自己的东西,跟着一群人走出了网吧。
而除了坐在黄坤身边的一位少年有些吓蒙了以外,其他人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淡定地玩着自己的游戏。
出了网吧大门,左转,是一条乌漆麻黑的胡同,黄坤被一行人逼到角落,他见几人不言语,哆哆嗦嗦地张口问道:大、大、大哥,你们想怎么样?&rdquo;
为首的少年冷哼一声,谈起了条件:我们五个人今天找到你也是缘分,看你也不像不明白事理的人。&rdquo;
对对对,大哥说得对,我懂,我懂。&rdquo;
你这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这哥儿几个可寒酸着呢,你看怎么办?&rdquo;
大哥,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我身上的钱全部都给你们。&rdquo;
猴子接过了话腔,上下打量着黄坤,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身上现在有多少钱?&rdquo;
大哥,你等等,你等等。&rdquo;黄坤慌忙把身上的口袋全部翻出来,把一把零钱举在半空中,就&hellip;&hellip;就这么多。&rdquo;
猴子一把从他手中抢过,数了数:五块,十五,十七,二十二。&rdquo;
钱一点清,猴子突然暴怒,一耳光甩了过去:妈的,总共才二十二块钱,打发要饭的呢?&rdquo;
黄坤狠狠地挨了一记耳光,左脸上火辣辣的,五个指印登时清晰可见,他还没来得及喊疼,脖子上又传来一阵刺痛,眼睛向下瞥,只见刀刃已经划破了脖颈的皮肤,有血珠渗了出来。他高举双手,不住苦苦哀求:大哥饶命,大哥饶命。我真的就这么多钱,不信你们翻。&rdquo;
猴子没了主意,把目光望向自己的老大。
为首的少年嘴角一扬,慢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这家伙牙齿上有烟垢,看来烟瘾不小,可过来包夜,烟盒里却只剩下三根烟,三支烟怎么可能撑到天亮?他肯定还会买。二十二块钱,根本不够买烟,所以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这家伙身上还有钱,只是他把大钱藏了起来,口袋里只装了零钱,我说得对不对呀?&rdquo;
汗顺着黄坤的额头流了下来。
他刚才上网的时候是脱鞋盘腿坐在沙发上,如果钱藏在鞋垫里,他不会这么做。&rdquo;为首的青年右手握着砍刀,自上而下从黄坤的身上慢慢滑过,自己的钱肯定还是藏在自己身上,既然不在鞋子里,那&hellip;&hellip;&rdquo;刀,定在了黄坤的裆部,青年笑了笑,只有藏在这里最为隐蔽。&rdquo;
大、大、大哥。&rdquo;为首少年刚一说完,黄坤便面露央求之色。很显然,这一切均被说中了。
猴子!&rdquo;为首的少年大喊。
在,老大。&rdquo;
把他的裤子给脱了。&rdquo;
是!&rdquo;
大哥,不要,这可是我的学费。大哥!&rdquo;黄坤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皮带不肯松手。
学费?&rdquo;猴子一巴掌扇在黄坤脸上,搞了半天在这儿跟我们扯犊子呢?妈的,手给我拿开!&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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