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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我的眼神,陌生得教人心痛。
我以为,我不会再有这种情绪了。
我也以为,我绝不会为她心痛。
可是我错了,错的离谱。
不管我如何警告自己,如何欺骗自己,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我真的让她走进了心里。
面对她的质问,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沉默。
狼狈地离开囚禁着她的房间,回到了邝希晴的寝殿——如今,这里是我的寝殿了。
独自躺在这张宽大的御榻之中,久久难以入眠,好容易睡去了,却睡得不甚安稳。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过去的情形。
“小主子,你在哪里啊?水凉了,你快回来!”少年焦急地来回打转。
我悄悄躲在树上,并不出声。
——少年叫作魏舒,是伴着我长大的侍从。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地在下面找了一圈,我笑得弯了腰,没留神脚底一滑,差点跌了下去。
那动静引得他抬头一看,顿时慌了神,哆哆嗦嗦地说道:“小主子!你小心!我马上抱你下来!”
“我才不要去泡那味道恶心的药浴呢!不下来,就不下来!有本事你上来呀~”对他做了个鬼脸,我攀着树干,作势要继续往高处爬。
谁知还没抬脚,就觉得领脖子一紧,身子一轻,眨眼的功夫就教人逮下了树。
“芸姨……”唉,被抓到了,一会儿又要挨罚了。
“泡一个时辰,然后将《帝王策》的第二卷抄五遍。”年长的女人将我的衣领整了整,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认命地点点头,被带回了专门用来泡药浴的药庐中。
——女人名唤魏芸,是将我养大的芸姨。
我敢捉弄比我大了八岁的魏舒,却不敢对魏芸有半点违逆。
五岁以前,我叫邝希暝,是永乐帝邝云菲一脉最后的希望;五岁以后,我叫姜灼,是威远军云麾将军姜勤的独女。
姜勤夫妇以为,我是被人遗弃在她们家门口的,可事实上,我的出现只是蓄意安排的一场戏;就连她们的死也是魏芸的谋划——可惜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想来,姜勤夫妇对我发自肺腑的疼爱,哪怕存着对亲生女儿的移情作用,却也算得上是弥足珍贵了——至少在我遇到她以前,一直都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不计回报爱着我的人了。
七岁时,也就是被姜勤夫妇收养的的第二年,她们意外身亡,府里人丁单薄,逃的逃,散的散,只剩下一个老仆和一个小厮。
随后,我就被名正言顺地接到了老仆的故乡——白云谷。
那时白云谷还不是有名的毒医居所,也没有弟子数重,只有几座不起眼的茅草房和隐居在此的人们。
为首之人魏芸,乃是我的生母邝忻琪的贴身护卫,也是一名杏林圣手。
当年永嘉帝邝云薇夺宫成功,将我的祖母邝云菲贬为僖王,她的女儿们也几乎除了干净,最后留下的仅有我母亲邝忻琪一脉。
而我的母亲自小体弱多病,在我出生后不久便驾鹤西去。
自打我懂事起,芸姨便告诉我:我是永乐帝硕果仅存的血脉,也是光复正统的最后希望。
我的出生是上天注定,是先祖的不甘托愿,而我这一生的责任和意义,就是重登大宝,夺回属于我这一支的荣耀。
为了这个目标,我要拼尽全力,哪怕在我内心深处,一直都深深地抗拒着这一切。
可是我不能辜负为联络布置人脉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芸姨,不能辜负为我调理身子废寝忘食、以身试药的魏舒,更不能辜负每个清晨和夜晚都在先人的牌位前立下的重誓。
我只能辜负我自己。
十二岁以后,我带着老仆和小厮离开了白云谷,回到了观澜城,买下一座小院,一边分析着朝中的局势,一边与威远军中姜勤的旧部熟络走动了起来。
花了两年的时间,姜勤之女姜灼的名字已经逐渐被中下级的武官们知晓。
十四岁时,我参加了威远军。
借着云麾将军之女的名头,校尉对我照顾有加;凭着努力,我晋升得很快,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从军队里脱颖而出,被长官推荐加入了禁军。
半年以后,终于让禁卫统领注意到我。
而我的计划,也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早些时候,我就见过邝希晴的画像——只当我们有几分相似,然而见了真人才知,竟然相像至斯,若是我与她穿上一样的衣服,再稍作打扮,怕是只有极为亲近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这一点固然会成为她对我忌惮的理由,却也同样是我一步登天的机会——在我被禁卫统领举荐面圣的时候,我知道,这个机会来了。
很显然,禁卫统领想让我成为皇帝的替身,这大概是每一个帝王都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保命的底牌,没有人能拒绝,邝希晴也不例外。
她高高在上地坐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提着一些不咸不淡的问题,却始终在观察着我的反应,良久,她微微点头,示意我离开。
第二日,我便正式成为了她的贴身禁卫。
我知道,她肯定了我作为她的替身的资格,有意将我带在她的身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更好地模仿她,这同样也是对我的一种试探与考验——若是我有什么差错或异动,她随时都会将我除掉。
所以说,这是一步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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