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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的雪几乎没有停过,从虞若诩来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着。她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两日就打算启程回家了。
小年夜将至,就算被战争的阴霾笼罩着的并州城也挂起了红色的灯笼,照出一片温暖而萧瑟的雪景。可能是飞蚁的计策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拓跋圭至今依旧陈兵北境,却始终不发起攻势,两军对垒的局面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互相折磨对方的耐心。
前几日,虞若诩受到了京城寄来的书信。看上去虞仲钧被她这次受伤吓得不轻,还直接给杨震写了亲笔信,请他保护虞若诩的周全。此外,虞仲钧还在信里提到了许小娥的事情。
上次摊牌之后,许小娥和云碧勉强安静了几天,而虞仲钧顶住了宗族那边的压力,主动提出再多上缴三成的金矿,作为战争军费充入国库。太后凤颜大悦,赏了虞家不少奇珍异宝作为嘉奖,还让黄姑姑亲自带宫人将礼物送到虞府,算是给足了面子。
虞仲钧为了让她安心,还特意提到,金矿账本都是他亲自在管,只留了一本假的账册放在外面,用来混淆视听。结果许小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在黄姑姑来的当天,她又偷偷带走了那本假的账册。可她们这次学聪明了,知道用另一本假的账册来替换这一本,可没过几天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回来。
“换了回来?”虞若诩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许小娥和云碧大概是被逼急了,明知是假账册也敢送进宫去。”
太后定是已经发现这是一本假账册,也明白虞家已经开始防备许小娥了。
虞若诩拿着信纸,忍不住皱眉,这次虞家明里暗里都将了太后一军,明着多交金矿,让她挑不出错来,也暗里告诉她虞家已经察觉了她的计策,这样……是可以让她停手,还是会逼她继续出其他后招?
虞若诩的思绪有些混乱,蓦地发现连绵小半月的雪好像变小了,只是天空中还飘荡着一些细碎的雪花。她忍不住披上大氅,走出屋子,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自己闷在房间里养伤,都快被憋坏了。
手上的伤口太深,留了几条深深的伤疤,加上上次被弓弦割伤的痕迹还未消散,白皙的手掌上层层叠叠都是伤口,就算是涂了去疤痕的生肌香膏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虞若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总归是有些芥蒂的。
“虞小姐怎么出来了?”铁娘端着药从厨房的方向走来,“外面风大,虞小姐当心着凉。”
“我哪有那么较弱?”虞若诩笑道,“我都在屋子里闷了这么多天了,总得出来透透气。”
“那还是得小心风寒。”铁娘劝道,“虞小姐还是先进屋把药喝了吧,否则凉了会更苦。”
虞若诩无奈,只好转身进屋,端起药碗一口将苦涩的药汁灌进喉咙。铁娘连忙递上一颗蜜饯,“虞小姐喝药的样子倒是和我们家小姐挺像的。”
“是吗?”虞若诩将蜜饯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们家小姐也是,从来不让旁人喂,都是一口气全部灌到肚子里,还说什么长痛不如短痛。“铁娘解释道。
“杨小姐说的极是。“虞若诩点头道,”长痛不如短痛。“
说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铁娘,你这两日开始帮我收拾行李吧,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京城了。“
“小姐是要走了吗?”铁娘有些讶异,“那世子爷那边……”
“我自会跟他说的,你按我吩咐的做就是。”虞若诩说道,“我这次在辽东耽搁得太久了,恐怕京城那边已经走漏了风声,对世子爷和我都不利。”
毕竟……虞仲钧和定远侯在朝堂上还势如水火。而且,虞家后院没有人帮忙料理庶务,全靠虞仲钧一个人支撑,怕是格外辛苦。
“奴婢明白。”铁娘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径自开始忙活起来。
到了傍晚,虞若诩算着梁瑾差不多要回来了,看天气转好,甚至都有了稀薄的日暮,干脆到门口去等他。
梁瑾骑马回来的时候,看到虞若诩披着一身雪白的大氅站在门口,身材娇小,五官清丽,活像一只温顺的白狐。
他不禁呼吸一窒,她这个样子,像是……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虞若诩见他半天不下马,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世子爷是不认得我了?”
梁瑾一怔,连忙翻身下马,“你怎么出来了?当心受凉。”
“你怎么跟铁娘说一模一样的话。”虞若诩掩唇笑道,“我没事,只是在屋子里憋得难受,伤口又好得差不多了,想趁机出来多走动走动。”
梁瑾走到他身边,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冷,还说没事?”
虞若诩脸上一热,连忙抽出自己的手,“我们先进去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梁瑾握了握拳,脸色有些晦暗不明,“好。”
等进了屋,下人们早已点好了火炉,整个屋子特别暖和。虞若诩自己先脱了大氅,见梁瑾一直在摆弄自己的衣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早上出门匆忙,不小心系成了死结。”梁瑾有些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大氅,“你看,半天都脱不下来。”
虞若诩闻言,连忙走上前去,凑近一看,系大氅的丝绦在他衣领处绕成了一个死结,她不禁叹了口气,伸出手帮他解缠得乱七八糟的丝绦,“你呀,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出门还这么不讲究?“
梁瑾倒有些理直气壮,“反正丝绦也是黑的,大氅也是黑的,将士们都看不出来。”
虞若诩被他的话噎住了,憋了半天才说道,“反正你总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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