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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都起了,还睡什么睡啊,你说说你才多大?才三十二岁啊,怎么就惰性这么强呢,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几天你休假赶紧好好的系统的把我给你弄的那几套考试题做一做,要不然你还指望在你现在这个破单位里做一辈子啊?”张老师并不排斥跟简凯尽快回家去,只是一边跟着他往家走一边还忍不住发着牢骚。
简凯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略显歉意的对唐果和秦沧偷偷笑了笑,然后拉着他的母亲,陪老太太聊着天说着话地走开了。
唐果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目送着这对母子越走越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秦沧说:“这也算是开眼了,我这辈子还头一回见识到这种规矩呢,敢情在家里头有没有发言权,还得取决于学历!他们家对学历的追求,真是比你原来上班的地方还夸张啊!幸亏我们家不是这样的规矩!要不然的话,我估计还没等我考上大学,拿到发言权呢,就已经活活的把自己给憋死了!”
秦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简凯母子俩离开的背影,唐果说完话之后没见他有什么回应,这才留意到,她忽然想到之前提起家庭和父母的时候,秦沧那冷淡的回应,意识到他家里面的情况肯定有什么比较特殊的,也不知道现在看到简凯和他的母亲这样的相处模式,是不是勾起了他什么愉快或者不大愉快的回忆。
唐果只是默默的猜测了一下,没敢开口去向秦沧打听,既然是秦沧有些讳莫如深的事情,她觉得就还是不要深问比较好,假如是痛苦,揭人伤疤是不好的行为,假如是困扰,以自己的能力和水平,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问了也是白问,等于白白添乱,扰人心情,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发扬的事情。
简凯母子走了之后,周围又重归寂静,两个人无言的站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儿,约莫又过了十几分钟,魏鸿文才一路小跑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当中,看得出来他赶得挺急,在这种微寒的天气里头,夹克衫外套的拉链敞开着,满面通红,额头上还挂着细细的汗珠,从某个角度甚至还能看到他头顶上冒着热气。
“不……不好意思……”他一口气跑到唐果和秦沧的跟前,弯下腰,一只手支在自己的大腿上,另外一只手朝唐果他们摆了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略微有一点痛苦,还硬生生的挤了一个不大好看的微笑,“我……我来晚了……”
“没事,没事,你先歇会儿,把气喘匀了咱们再说话。”唐果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赶忙示意他不要着急开口,先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再说。
魏鸿文叉着腰弓着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呼吸变得平缓了一些,他有点不好意思的一边用衣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一边对他们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本来都要出门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眼看着就要出门了,我闺女忽然跑出来抱着我的腿不让我走,哭着喊着怎么都不行,我就没办法了,只好又留下来哄了她一会儿,把她给哄好了,然后才出来的,这一折腾就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路上还遇到了堵车,我一看不行啊,估计你们就得在这儿等着呢,所以就干脆提前两站下车,一路跑过来的,我都跑到这儿了,那辆公交车还没到呢!幸亏我没在车里面傻等,这么冷的天让你们在外面干等着,那我可就太过意不去了。走吧,咱们赶紧过去吧,我给你们找找相片,顺便给你们烧点热水喝,在外面站了半天,是不是都冻坏了?”
魏鸿文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除了跑了两站地让他有些汗津津和气喘吁吁之外,其他没有任何异样,之前已经和唐果、秦沧他们坦白了自己和李银柳之间的感情状况,所以现在他倒是表现得非常坦然,没事儿人一样,并没有试图假装出什么悲伤情绪,虽然在这样的一个时期,他的淡定和平静是有些怪异和不合理的,但是结合他们夫妻两个的相处模式,却又让唐果忍不住觉得魏鸿文这样的表现才是一种坦荡荡的态度,比假装悲伤难过要更好一些。
“你女儿怎么了?孩子还好吧?你跟她解释过为什么妈妈最近都没有去看过她的事情了么?”跟着魏鸿文朝他的家,同时也是第二个被害人李银柳的案发现场走去的路上,唐果开口询问道,她对朵朵那个孩子还是很喜欢的,觉得小姑娘非常的聪明乖巧,只不过是有点被人压抑久了,对外人有些怯怯的。
“我跟她说,她妈妈被派到外国去上班了,好久好久都不会回来,我闺女问我,好久好久是多久啊?我说就是等朵朵都长大了,都变成大人了,可能才会回来。你们猜我闺女说什么?”魏鸿文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不过却并不是为了李银柳的死,而是为了自己女儿对这件事的反应,“她当时一个高儿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了,满地撒欢儿一样的跑,说‘太好啦!太好啦!以后再也不用怕妈妈打我啦!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用挨打!等妈妈回来我都已经长大了,到时候她就打不动我了’,唉,我当时看我闺女高兴成那样,我心里也是不好受,我觉得特别对不起孩子,早知道我闺女吃了这么多苦,这么希望妈妈不回来了,那我早点跟李银柳打离婚不就得了么!何必让孩子压抑那么久!”
唐果有些瞠目结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朵朵对于自己母亲的离开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反应。都说小孩子是最诚实的,这里并不是说小孩子就不会说谎,不会编瞎话儿,而是说小孩子的情绪反应最真实,他们不善于隐藏自己情绪,更不善于伪装,一高兴了就得意忘形,一难过了就眼泪决堤,所以想要了解他们的心情,往往结果也是比较直观的。朵朵一听说在自己长大成人之前,母亲李银柳都不会回来,开心成了那个样子,这就足以说明平日里李银柳对朵朵的管束和对待,给了这个年幼的小姑娘多大的心理负担,才会让孩子怕她怕到这个地步。
“你女儿今天早上什么状况?”秦沧忽然开口询问起了这件事。
“哦,做恶梦了,”魏鸿文有些无奈的晃了晃脑袋,“她说她做噩梦了,梦见她妈妈回来了,说她穿了不是指定的裙子配了错误的鞋子,还说她吃了不该当天吃的小零食,所以要打她,她就吓得跑啊跑,怎么跑都跑不动,喊爸爸救命,爸爸救命,结果爸爸也不来,然后就吓醒了。醒了之后正好就看到我要走,这不就哭着喊着的不让么,我哄了半天,把她留给我妈,这才出来的。唉,以前李银柳跟我妈处不来,所以也不让我妈跟朵朵打交道,朵朵跟我妈不太熟,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做了个噩梦醒了以后跟谁都不行,就非得找我。”
唐果听到这里,有点好奇:“你说朵朵的那个梦,在你看来是夸张的噩梦,还是跟以前李银柳对她的管教方式真的有关系?”
“有关系,”魏鸿文毫不犹豫的回答,语气非常的笃定,“不光是对我闺女,对我也一样,我们爷俩在家里,这顿吃什么,下顿吃什么,今天穿什么衣服穿什么鞋,都得李银柳给决定,不能反对,反对了就得挨骂,就得吵架。要是我闺女不愿意,说要穿别的,她就说我闺女从小就浪,以后长大保不齐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就打孩子。我要是不听她的,她就怀疑我是想打扮给什么别的女人看,也要跟我又吵又骂,保不齐还得又撕又挠,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不奇怪。”
唐果有些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客观来说,如果李银柳真的是这样的做派,那可真的是有够霸道的,尤其是对一个年幼的孩子也这样,实在是不应该,但是眼下的情况来说,李银柳是本案的被害人之一,这种时候致力于对被害人生前的霸道评头品足,似乎又有些不合道义,所以唐果选择了默不吭声。
三个人回到了魏鸿文的家,魏鸿文摸钥匙准备开门,秦沧拦住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和一副鞋套,之后又拿出另外的两套自己和唐果用,三个人都装备好了之后才进门去,毕竟这里和孟俊茂的家不同,孟俊茂的家只是孔晓彤生前的居所,而这里确实李银柳丧命的凶案现场。
屋子里面还保持着原本的模样,魏鸿文回到家里之后,整个人明显就没有在外面的时候那么放松了,似乎有点紧张,准备进房间去找照片都要招呼着唐果和秦沧紧紧跟着他,不肯自己单独进去。
“这怎么说也是你们警察圈起来的现场,我一个人进去屋子里找东西不合适吧?还是你们在一旁监督着我一点儿比较稳妥。”他对唐果和秦沧说。
唐果看了看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点害怕啊?”
魏鸿文的脸微微的红了一点,不过他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嗯,有点儿,也不算是多害怕,就是觉得房子里死过人,所以心里头毛毛的。”
秦沧和唐果没有什么异议,两个人陪着魏鸿文进了卧室,卧室的大床上血迹虽然早就干涸了,但那么一大滩,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魏鸿文一进屋就立刻双手合十,做拜拜状,嘴里嘟嘟囔囔的说:“李银柳啊,李银柳,你要是在这里的话,你就听好了!我这是带着警察回来咱们家里找照片来的,大家都是为了破案,为了早一点能把凶手给抓住,你可不要出来吓唬人啊!你……你打从结婚开始,就没对我好过,我这么多年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没有一丁点儿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你死了,我也配合警察的工作,不让你死的不明不白,我真的是对你够意思了,所以你但凡有点良心,就别吓唬我!”
“你有说这些废话的功夫,赶紧把照片找出来吧。”秦沧听他啰里啰嗦的说了那么多,渐渐的有些失去了耐心,在一旁皱着眉头开口催促道。
魏鸿文赶忙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床对面的一架大衣柜,打开柜门,在里面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看样子他们家的相册收的比较深一点。
唐果也略微的松了一口气,原本进入这个现场,她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受,结果魏鸿文滴里嘟噜的说了那么多之后,反而搞得她心里面毛毛的,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李银柳活着的时候不爱照相,我能找到的都是我俩没结婚前那会儿拍的,也不太多,你们看看能不能凑合着用用。”魏鸿文一边说一边在衣柜里摸索,“哦,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