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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风尘仆仆的裴绍业把一份公文递给程务挺,程务挺接过公文展开,就见六个字“裴炎谋逆已诛”赫然跳入他眼帘,程务挺不觉脑袋嗡一下,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一下。
“岂有此理!” 他一拳砸在案几上,只听得哗啦一声响,案几被砸得倾斜歪倒,断了一条木腿。
“裴炎不反!他廉政勤勉,忠君爱国!”程务挺咆哮着,双手卷在背后,来回快速地走。
“他忠君爱国?哈哈哈,哈哈哈……”裴绍业爆笑了起来,而且直笑到他岔气捂着肚子连连说自己不能再笑了。
“请问庐陵王有今天拜谁所赐?” 裴绍业止住笑,近前程务挺,几乎是脸贴着脸问程务挺。
“忠君爱国四个字安在谁头上都行,就是不能安在裴炎头上,安在他头上活脱脱就是个讽刺!”裴绍业说。
程务挺一时语钝,这的确是裴炎一生不可饶恕的错。
“这也不能全怪他,若不是庐陵王要把江山赠予韦玄贞也不至于废之。”程务挺硬着头皮反驳,但声势明显不够底气。
“没底气了吧?他作为先帝天皇托付的辅佐大臣,怎不学习人家周公伊尹?一句不和就废之,这分明就是私欲,图谋不轨!”裴绍业倒是来了底气,他蹭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废立乃太后恩准,怎是他一人之过?”程务挺反驳道。
“太后不恩准行吗?当时裴炎权倾朝野,揽三省六院权于一身,若不依他怕是江山已易姓了!”裴绍业依然振振有词。
程务挺无语,他暗暗为裴炎叫屈。裴公啊,你为人种瓜,自己得了瓜蔓,而得瓜人不但不念你的好,还一个屎盆子往你头上扣,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当初若听上官婉儿的劝何至于有今天!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官要上奏为裴炎喊冤!”程务挺倔着脖子说。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冤什么?你自己看吧。”裴绍业抖出两块绢帕扔给程务挺。
程务挺抖开绢帕看,一块写着“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另一块写着“青鹅”两字。关于这两桩所谓的证据,程务挺亦有所闻,他始终坚持这是栽赃陷害。
“这是栽赃陷害!”程务挺愤然。
“谁栽赃?谁陷害?太后?还是大臣?哼!”裴绍业得意道。
“哼!明眼人都看得出,谁栽赃谁心里有数!”程务挺嘟囔道。他显然指向的是武则天。
“明眼人都看得出……”裴绍业本想说,明眼人都看得出你程务挺与裴炎通,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不说了?”程务挺见他咽下半句话便追问道。
“得,秀才遇上兵,跟你说不清,裴某告辞!”裴绍业不打算再与程务挺辩论下去,怕话多误事,到时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夜里,天空大雪纷飞,程务挺抱了一坛子酒一个人来到野外,他举杯对天遥祭裴炎。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他喝了大半夜,也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是醒来时已被五花大绑在木柱上,裴绍业领着刀斧手齐齐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裴绍业,你这是何故?”程务挺还蒙在鼓里。
裴绍业坐在一张大靠背椅上,跷起二郎腿不急了回答。他在聚精会神地掏着耳朵,掏完耳朵又弹了弹衣服,仿佛是弹去飞落在身上的耳屎。
“哎呀,程将军,对不住!”裴绍业站起来走到程务挺身前,双手抱拳,低声细语不温不火地说。
“程务挺!大胆逆贼!你与裴炎通徐敬业反,见叛贼败,你又勾结突厥蓄意谋反,现在本将军执行陛下密诏,要将你就地处决!”
裴绍业突然一个转身再一个跨步,跳上了他刚才坐的大椅子上,站得高高的,音量也放到了最大。
程务挺一听,气得七窍流血,骂道:“裴绍业,你这个小人,诬陷忠良,居然还敢假传圣旨,左右张刘副将,你们还不快把他拿下?”
程务挺话音落下,裴绍业抖开一卷金色的圣旨,邪笑道:“圣旨在此,谁敢造次?”
程务挺定睛一看,只见圣旨上清清楚楚地写道:程务挺勾结叛贼徐敬业在先,后又勾结突厥,罪不可赦,就地斩!
程务挺看完,就觉一股东西直从心口涌出,旋即就涌到喉口,接着一口喷了出来,喷了裴绍业一脸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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